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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汝诚
20世纪80年代初,我考入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所,成为裴汝诚教授的研究生,倏忽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与学生聊天时,经常会谈到自己治学经历的“三幸”:一为1977年恢复高考,得入历史系就学;二为毕业后,得入古籍所读研;三为毕业后留在古籍所,专事文献整理的工作。“三幸”之中,两幸与裴老师相关。对老师追求的学术境界,以及学人襟怀和人格魅力,有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受。天下学子芸芸,能有此幸事者几人,幸何如哉。
老师50年代后期研究生毕业后即来到上海,先在高校从事历史研究和教学工作,后被选调参加廿四史的整理工作。《宋史》校点工作完成后,继而又是《续资治通鉴长编》《文献通考》等,朝夕披览校读,都是研究宋史的重要典籍,并形成了在史学研究与文献研究两个领域兼长的治学特色。老师的学术成果,也分作两类,除上述文献点校的整理成果外,著述类如多年读书所得的论文集《半粟集》,以及与人合作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考略》《校勘述略》等。多年来,老师与我谈得最多的是,文献研究与治史,实际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史学研究离不开文献材料,否则难免为凿空之论;然文献研究若无良好的史学训练的前提,亦难获得有深度的成果,甚至因受到史学思辨能力的不足,未能够察识文献背后隐含的丰富信息。这是老师数十年学术经历的体悟。2006年,廿四史重新标点修订工作启动,中华书局敦聘将届八十高龄的老师再度担任《宋史》修订组负责人。廿四史整理工作是文史学界的一件盛事,两度参加这项工作的学者应该就是裴老师一人了。
我当初选择文献专业为读研方向,希望能藉此补充史学研究基本训练的不足。回想起来,确实是由老师牵着我登入学术殿堂的。硕士论文选题是关于宋人别集《净德集》的整理研究,毕业后承担的第一件工作,是《文献通考》的校点,这些都是得到老师的具体指导才顺利完成的。以《净德集》为例,存世本系四库馆臣自《永乐大典》所得的辑本,从文献辑佚来看,尚有很大的余地,这便为我提供了很好的实践机会。据目录文献入手,顺藤摸瓜,由宋明两代文献中辑得近五万言,几与馆臣所辑的议论文字相等。又如校勘工作,最理想的是能够与馆臣辑本作一通校。因其时影印本文渊阁本《四库全书》尚未引进,老师便带我到北图善本特藏部,设法调出了文津阁本《四库全书》,与武英殿本通校。校勘工作历时五天,校得异文数以百计,是我经受的又一次学徒训练。我在讲文献校勘课的时候,常以这段幸运经历自诩与《四库全书》的缘分,说到底还是与老师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