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诺奖后,我看到和他有关的最有趣的文字,是歌手张蔷披露的一段往事。
上世纪80年代,曾有一股狂热的“迪斯科热潮”,张蔷即是“迪斯科女皇”。她1986年成为首位登上美国《时代周刊》的祖国大陆女歌手,最红的时候,音像公司拿一套四合院换她一张专辑。
张蔷出道后,经纪人一直是她的母亲。许多歌迷会找上门来,母亲帮忙接待,曾有一个山东口音的青年经常来,张蔷母亲也是山东人,便多了点亲切。男青年说自己是写东西的,希望以后可以合作。张蔷说对这个人最深的印象是送他出门时,总觉得他的背影看着很辛苦。除此之外,她只记得名字,因为特别,男青年曾向她母亲解释过,莫言就是少说话的意思。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张蔷想起自己也曾认识一位同名的写作者,便上网搜了照片,发现真是曾经认识的那个文学青年,感慨道,怎么这么老了!
“总觉得他的背影看着很辛苦”,真是金句。莫言早年的生活,不仅辛苦,更是有很深的痛苦。据说,他很喜欢和朋友喝酒后听德沃夏克《新大陆交响曲》第二乐章。每当第二乐章的乐声响起,他便如痴如醉。他的心情随着乐曲的旋律起伏,常常会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抽泣。有一次朋友看他又在流泪,便想把录音机关掉,但莫言坚决不肯。听完后他问道:“你相信这仅仅是怀念祖国吗?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伟大的爱情。”一年,莫言去新疆体验生活。也许是新疆的酒更醉人,也许是心情放松失了防备,他醉了,大口大口呕吐,吐得让人揪心。朋友来扶他,他便抱着朋友痛哭起来。他哭得如此伤心,以致那剧烈抖动的七尺身躯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男子的血肉之躯,而像是颗毫无遮盖的赤裸裸的心灵。
莫言曾说人生的根本要义就是悲壮或凄婉的痛苦,而真正伟大的艺术品里都搏动着一颗真正痛苦的心灵。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他应该感谢痛苦,正是痛苦成就了他。
张蔷的人生,似乎迄今为止仍是一篇“欢乐颂”。她中学毕业刚一年,“财务上已经完全自由了”,到她出国留学前换外汇时,现金已经需要用行李箱来装,一次可以换完一条街所有的美元。也许她也曾经历困境,但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个性,似乎总能让她化险为夷。
我们羡慕张蔷的欢乐,也敬重莫言的痛苦,但我们自己的人生之题,还是要认真演算,不要像小学生那样去抄答案。
莫言的痛苦和张蔷的欢乐,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