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底有好几部国产电影上映,无论《吹哨人》《被光抓走的人》《误杀》,还是《南方车站的聚会》《半个喜剧》《宠爱》,都可一观,而票房上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宠爱》是最让笔者感到惊讶的,原以为只是一部汇聚多位流量明星的粉丝电影,没想到拍得很精彩,也带给笔者不少启示。
《宠爱》于2019年12月31日上映,很明显是盯着跨年档期发力的。对于主打跨年档期的电影,温馨、浪漫、欢乐、感动等关键词,应该是标配。《宠爱》中没有反面人物,以纯情、温馨见长,由真实动物出演而不是特效制作的宠物,带来诸多亮点。电影通过几组人物关系以及人与宠物的关系,分别围绕亲情、友谊、爱情展开叙事,结尾对流浪狗的集体救助,则走向一种博爱与人文关怀。
《宠爱》在剧情层面,有许多感人的桥段,同时,导演在总体风格上恪守轻喜剧,准确把握分寸,不煽情,每当情感浓度即将抵达峰值,总会以轻松的台词及片段适当予以调剂,实现风格的完整统一,不落入刻意赚取眼泪的窠臼。
让笔者感兴趣的是《宠爱》的叙事方式。几组主人公的共同点只是拥有并喜爱宠物,没有更深层次的联系,电影在这里借鉴了情景喜剧的思路,通过居住空间、工作关联等使他们产生交集,再围绕与宠物的关系展开人物关系,并为每组人物安排了高光时刻,实现所谓的戏剧质变。《宠爱》这种叙事方式比较松散,能够充分展现不同宠物的魅力,对展现不同的人物关系和情感维度来说也比较高效,然而面对特别看中“故事”的中国电影观众,则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截至笔者截稿,《宠爱》的票房已经突破4亿元,在同档期影片中是个不错的成绩,这说明了观众对影片的认可,不讲述完整故事的电影叙事方式,也拥有“春天”。
《宠爱》带给笔者的思考,是远超出电影本身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电影的基础和前提是故事,这仿佛成为电影界的一条金科玉律。然而放眼经典电影理论,从爱泼斯坦的“上镜性”以及“纯电影”观念,到蒙太奇理论家所强调的“冲突与并置”,从形式主义理论家声称的“陌生化”“制造困难”到法兰克福学派的一系列电影主张,都不把故事作为电影的核心要素。实际上,将完整地讲一个故事作为第一要义只是好莱坞商业电影的奥秘之一,显而易见的是,好莱坞商业电影不能代表电影的全部,很多电影不讲故事,而是讲感情乃至讲哲学——比如极具存在主义哲学精神的《罗生门》等。这些不讲故事的电影,同样是好电影。
放眼中国,不把重点放在讲故事上的好电影同样比比皆是。《城南旧事》《一江春水向东流》等早期国产影片,把氛围的渲染、诗意的传达放在了高于故事的地位。近些年来,从冯小刚的《我不是潘金莲》对圆形画幅的尝试,到陈凯歌的《妖猫传》以镜头语言展现大唐盛世,再到张艺谋的《影》凸显水墨风韵,那批在艺术和商业上都取得过不俗成绩的资深导演,似乎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在了电影的形式感上,而不再纠结于故事本身。当相声、小品、魔术、杂技都开始讲故事,作为工业化水平与科技含量双高的电影,不应该把自己的视野仅仅局限于故事;当5G不断发展、电子产品屏幕显示水平不断提高,观众越来越能够随时随地看故事,电影必须在故事之外给予更多东西,否则,观众何必要买票进电影院呢?
笔者要再次强调,《宠爱》带给笔者的思考远超电影本身,仅就这部影片来看,其对形式感的探索还很不充分。不过,《宠爱》的确在故事以外给予了更多,那就是为观众集体情感的释放提供了合适的契机和场地——片中那么多元的情感展现,总有一个能够戳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