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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韩春雨。(本报资料片)
5月2日,《自然·生物技术》刊发韩春雨题为《NgAgo DNA单链引导的基因编辑工具》的论文。基因编辑是全球生命科学领域最热门研究方向之一,作为河北科技大学生物科学与工程学院副教授,韩春雨的NgAgo技术有望媲美甚至超越当下炙手可热的美国CRISPR-Cas9技术。
“非知名学者”身份,世界级科学发现,韩春雨让中国学术界为之沸腾。
十年“板凳冷”,一朝“见月明”
2006年,韩春雨来到河北科技大学任教。此后的十年间,韩春雨未发表任何重要论文。
但韩春雨的科研工作,十年间一天都未曾停歇。
坐落在河北科技大学的河北省药用分子化学重点实验室大楼,墙面斑驳,爬山虎绿了黄、黄了绿。三楼、四楼的实验室里,韩春雨的实验也同样马不停蹄,迭代更替。
“在发表这篇论文前,我一直全情投入,跟踪基因编辑的主流技术——CRISPR-Cas9的进展。”韩春雨介绍,他们曾使用这一技术变异了一些植物,在准备将这一发现整理成论文时,两篇与这一技术近似的论文在国外杂志上先后发表,这让韩春雨和团队原有的计划彻底作废。
技术跟随,是许多国内研究人员在投身世界科学前沿领域时,最为“稳妥”的选择。其优势是“避免大方向打偏,容易短期内‘见效’”,但缺点则是“竞争者重重,重复可能性高”。
果不其然,韩春雨接下来的“跟随”之路,也折戟沉沙。“我们希望通过自己更精巧的设计改进CRISPR技术。但过程中,一位知名学者在论文中列出几十种技术改进可能性,其中就包括我们的想法。”对于憋着一股劲,每天在实验室干到凌晨两三点的韩春雨而言,这种失败令人沮丧。
“我们下定决心,不再跟随,一定要原创。”韩春雨说。
韩春雨和团队决定走一条前人未曾踏足的全新路径。“2014年2月,一篇关于TTAGO的文章给了我机会,当时一些研究者以此为指引但实验失败。在下功夫看了很多文章后,我猜测温度可能是一个被人忽视的敏感因素,于是我把高温菌排除,只留下常温菌。”实验初期,和其他研究人员一样,韩春雨也多次失败受挫,“但我坚信自己想找的东西一定存在。”
果然,两个月后,韩春雨笃信不疑的结论出现了。
几经波折,这篇突破性的论文终于发表,十年间“少有声息”的韩春雨,一夜成名。
“主结果出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学校门都锁了,我只能跳墙头回家,那一次,跳得特轻松。”韩春雨说,“我终于成为一名科学家了。”
“我不会离开河北”
美国、瑞典、法国、韩国……韩春雨一天能收到上百封来自世界各地的电子邮件。
“中日韩三国基因大会已邀请我去参加学术会议,来邮件来电话交流学术或寻找合作机会的机构很多。”韩春雨透露,一些机构试图挖走他。
许多人觉得,韩春雨可能在河北“待不长了”。
“我不会离开河北科技大学。”说这话的时候,韩春雨没有犹豫,“这里的环境很好。”
实验室有些杂乱的试剂架上,一些饮料瓶子混杂其间:一个饮料瓶上贴着块白胶布,写着“银染固定液”,另一个可乐瓶上贴的则是“PBS”。
这让记者对韩春雨口中的“环境好”打了个问号。
“我很反对那种千方百计拉来经费,只是为了‘秀器材’的做法,对我而言,实验室的硬件设备,够用就好。”韩春雨指了指身后的一台电脑,“看见它没,只要能接入互联网,我就可以查阅当下最顶尖的研究进展,对我而言,世界就是平的。”
“我来到河北科技大学的时候,副教授职称都还没评下来。在大部分高校,一个副教授很难拥有自己的独立实验室。这里不仅给了我实验室,还提供了25万元的学科建设资金。”韩春雨介绍,在他决定在Ago上“搏一把”的时候,河北科技大学又提供了另一笔科研经费。加上韩春雨申请到的其他40万元可供自由支配的国家科研经费,可以满足实验室日常运转。
“我享受这里宽松的科研环境。河北科技大学给了我潜下心来做事儿的机会。”韩春雨说,“如果换成某些高校,十年不发论文,恐怕早被扫地出门了。”
即便是在许多人看起来必不可缺的“出国深造”,在韩春雨眼里也不是提升科研水平的“必备条件”。
“信息扁平化给了研究者更多机会,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善于思考,你就可能成为成功的科学家。”韩春雨说,“只要能把自己培养成MIT(麻省理工学院)水准,你所在的地方就是‘MIT’。”
“科学家是一种生活方式”
“其实,我是一名科学家。”
面对记者,韩春雨不止一次套用周星驰电影中的经典台词介绍自己。
这话有两层意思:“我不是‘野鸡大学’的‘草根学者’,我是百分百的纯正科学家。”
第二层意思是:“我是一名科学家,请不要用科学研究之外的标尺来审度我。”
但这句话无法满足公众对于韩春雨“世俗生活”的好奇心。
韩春雨有车,是一辆2008年购买的“富康”,一直开到现在。并且“因为没钱,所以没有换车计划。”
韩春雨有房,学校分配给他130平方米的房子,但因“离学校远,不方便干活”,韩春雨选择了离实验室走路5分钟就能到的一套58平方米的房子。韩春雨觉得“58平方米是使用面积,住起来并不小,外面建筑面积90平方米的商品房可能也就这么大。”
韩春雨月薪“几千块”,他觉得“够用”。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应用已被韩春雨“赶超”的crispr技术的一家公司,此前从德国拜耳制药一家揽得的资金就高达3亿多美元。
跟随韩春雨多年的助手高峰,一直吃住在实验室,每月生活费由韩春雨从自己不算丰厚的工资里开支。
“小时候家里穷,因为吃不上有营养的东西,我患上贫血症,家里养着一只鸡,一天只下一个蛋,我父亲对我哥哥说,这给你弟吃,你弟不吃就死了。”儿时的拮据生活并未激发韩春雨对物质生活的追逐,反而让他习惯了“安贫乐道”的生活。
“我做科研的过程一点都不苦,我很享受搞科研的过程。”韩春雨说,“虽然也会有挫败,但我充满了斗志,我觉得自己是打不倒的人。”
“科学家不仅是个头衔。”韩春雨说,“科学家是一种生活方式。”
韩春雨喜欢紫砂壶,实验室各种试剂散发的味道里,常夹杂一缕茶香。
韩春雨自学古琴。实验楼里偶尔会传出深邃幽远、古朴淡雅的琴声。
“特别躁的时候,抚上一曲,能够平静下来。”韩春雨说。(记者 郭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