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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发
今年两会以来,工匠精神引发了人们的广泛热议。工匠二字,虽说早就有之,但在很长一个时期内,却是个不入流的行当,为人所不屑。究其实,这与人们对《论语》的误读有关。孔子确实说过“君子不器”,但也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君子不器”的本意,并非鄙视工匠,而是说君子不能囿于一技之长,局限为单一的死板的工具,应当心怀天下、格物致知,成为通权达变、经世致用的通才。问题是,人世间不会也不需要都是通才,既要有通才,又要有专才,才能奏出完整而又和谐的旋律。
工匠这一称谓,既可用于手艺人,亦可用于工艺大师。其实,技艺是没有大小之分的,雕虫小技也会蕴含很高的技术含量,体现出极佳的工艺水平。1852年10月,俄罗斯作家冈察洛夫随同“巴拉达号三桅”战舰,进行了一次环球旅行。在上海停留期间,他对中国的雕刻技艺赞叹不已。他以明末学者魏子敬描述的那种“核舟”为例说,中国人能在核桃或者杏核上,雕刻出庙宇、屋舍、亭台、盛大的典礼或一群人物。人物栩栩如生,面容清晰可见。一颗稍大的杏核,能够刻成一只小船,船上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能够辨出蒲席的花纹。这还不够,舱门可以开合,推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坐一小人。如此精细利落的雕工,就连德国人也做不到。
在我国古代,匠人通称为“百工”。现存成书年代最早并纳入《周礼》的手工艺专著《考工记》,将社会分工概略地划分为王公、士大夫、百工、商旅、农夫、妇功六类,并指出,“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就是说,工匠居于王公、士大夫之后,是国家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能“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如果没有他们,人们的生活质量就要大打折扣。因此,《考工记》得出结论:“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们无疑是那个时代不可或缺的技术人才。
上下五千年,中国历来不乏出色的工匠。仅在庄子的笔下,就有多个出色的匠人,如运斤成风的匠石、削木为鐻的梓庆、斫轮论道的轮扁、游刃有余的庖丁、刻木为鸟的鲁班、专精铸剑的捶钩者和粘蝉若拾的承蜩者等。其中,梓庆能用木头刻削成悬挂钟磬的精美架子,见者叹为鬼斧神工。鲁侯问他,你用什么招数做成的?梓庆回答,我不过是个工人,何术之有啊。若说有,那就是我在做工前,必定斋戒静养,凝神聚气,不敢怀有一点功名、利禄、巧拙、毁誉的念头,当我的心神达到物我两忘的境地,就走进山林,观察并选择与鐻的形体相契合的木材,然后再加工制作。否则,就不动手。你看,他们不仅是工艺纯熟的技者,而且是明法通道的智者,能将娴熟的技艺阐扬为道法自然的规律,工匠精神在他们那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真可谓“独具匠心”。
概括地说,工匠精神离不开这样一些要素:敬畏自然,天人合一;术到极致,几近于道;大巧若拙,不计名利;宠辱不惊,专注忘我。现代科技日新月异,突飞猛进,对人才的要求更高了。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工匠精神并没有过时,越是精密的核心技术,越是需要专注忘我、术到极致的人才。有段广告语说得好,“世界再嘈杂,匠人的内心,绝对必须是安静、安定的。面对大自然赠予的素材,我得先成就它,它才有可能成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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