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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天瑜
孙中山在规划中国现代化建设蓝图时,把心理建设置于首位,其次才论及实业建设和政治建设(《民权初步》)。近来,我研读“宜昌好人”系列报道,深以为这是当下心理建设的一个成功范例,民间成批涌现忠信慈孝、见义勇为、助人为乐、艰苦创业等懿言嘉行,展示了新时代心理建设的亮色。
人的心性培养与生活水平有关,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但“知礼节”“知荣辱”并不会因“衣食足”而自然获得。人的心性培养因时而进,却又具有颇为强劲的继承性,传统伦理的许多基本要素理当传袭,在传袭间改良,而不可斩断前缘。然而,百余年来中国社会现代转型过程,物质生活水平有所提升,道德水平却有升有降。
伦理资源的流失,导致今日精神财富匮乏,私德、公德双双缺失;社会价值观趋向单一化;利益至上、逐利丧义的物质主义盛行。走出上述困局的出路便是开掘并激活三方面资源,使之融入大众的实际人生:
首先,发挥“一天人,同真善”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力量,赋予礼义廉耻、兼爱和平、讲信修睦等传统伦常以现代性,使其赢得生命活力。正义与公平、忠诚与信任、正直而无偏私等等美德,是在熟人社会发端的自然理性、自然正义,这些美德应在社会生活,尤其是在教化中得以提升与扩大。中国历史上有无数可效法的道德楷模,如墨子执道义“死不旋踵”;孟子“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顾炎武“以匹夫之贱而心忧天下”;谭嗣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雄精神等等。这些古贤之德,当然都是特定历史条件的产物,包含具体的历史内容,而其伦理层面的精义却垂之千古而不朽,足堪为今人效法。有如此丰厚而优越的伦理遗产的中国人,决不会在今日与未来沦为道德“侏儒”。“宜昌好人”的诸多典型,正是优秀传统伦理的当代弘扬。
其次,发挥革命伦理中富于感召力的成分(如克己奉公、服务平民等)。我在2002年夏季访学德国、法国,发现一些西欧青年身着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交谈中获悉,青年们钦佩切·格瓦拉解放人类的献身精神,以为这是现今的稀缺之物。南丁格尔、林觉民、方志敏、白求恩的感人至深,也同于此例。
需要特别补充的是,革命伦理的教化功能,基本前提是言行一致,是卓绝的思想与坚贞的践行的高度统一,任何虚假、作秀、言伟而行污,皆与革命伦理的真谛背道而驰。
再次,吸纳外来伦理的普适性内容(如博爱、人道、公德等),这是弥补今日伦理缺失的又一途径。以往常把发达国家描述成唯利是图的资本帝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那里多数人的信条,其实这种概括过于简单化。现代西方固然有“利益最大化”的普遍追求,同时也随处可见基督仁爱精神的践行。外人的美德善行,尤其是公德成习,是我们应当虚心吸纳的。
伦理建设是践行性特别强烈的浩大工程,而“宜昌好人”为我们提供了启示:第一,这些优秀典型是从大众伦理实践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主义精神并非高不可及,而是深植于平凡的日常生活,既可敬,亦可亲,具有切近感。第二,“宜昌好人”把深厚的中国伦理文化积淀加以激活,是传统美德的现代发挥,实现了伦理继承性与时代精神的结合,建构包蕴个人权利和社会责任双重内涵的公民意识。第三,谴责现存的失德现象与赞颂当下的道德模范,是伦理建设不可或缺的两个方面,而健康的道德精神的引领尤为急需,“宜昌好人”正是伦理建设的有益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