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乡一别，二十余年了。故乡于我非但不曾走远，还越来越清晰明澈。故乡在湖南边陲山村，与江西交界。午夜梦回之时，潇湘月夜的清辉常常跨越山河，落在我的心尖尖上。

春天，百花盛开，我们流连在花丛中，吸吮花汁，摘花入食。蕨菜满山，鲜笋遍地，还有生长在河岸的野芹菜，沟渠里的河蚌，田里的田螺、泥鳅和黄鳝，山野间的鱼腥草，河畔之上的艾草香蒿……山川赋予的宝藏，滋养了我整个童年。

夏天，祖母摇着蒲扇坐在香樟树下给我们讲故事。石榴花就开在庭院之中，一朵朵，红得热烈而奔放。半大的孩子一溜烟跑到村口，一个猛子扎进深潭里不愿出来。晚上，星星缀满黑色的夜空，星斗之下的人家一片静谧。这时萤火虫开始闪烁，我们跟在大孩子的身后，在山村的各个角落抓萤火虫。萤火虫在手心里发光，扑闪扑闪，手里就像捧着一个一个的星星。祖父用竹子编了小小的篓子，我们便把萤火虫放置在其中，挂在房梁上，萤火虫的光透过竹篓照在墙壁上，如一幅画。

秋天，稻米成熟，金灿灿的一片。桂花的香弥漫在山村的每一处，祖母总会折一篮桂花挂在天井。板栗成熟了，包裹的硬壳裂开，掉到檐前屋后，我们便铆着劲地早起去捡拾自然炸落的板栗，用炉火煨熟。屋前有一片金橘园，鹌鹑蛋般大小的金橘，挂满整棵绿树，摇曳出甜美的果香。

冬天，故乡更加沉静安宁。打霜后的小柿子挂在枝头。鸡爪梨成熟了，那是一种很像鸡爪子的果实，卖相虽不好，却很甜。这时菜园子一片繁荣，依然苍绿可人。最好的时候便是下雪了，雪下得大，化得快，但是雪景却是十分美丽。冬天的笋也是美味的，它藏在土地之下，要靠明晰的双眼去寻找深埋的笋，有经验的父亲只要看到有土松裂，就知道下面藏着鲜美的冬笋，我们必定能满载而归。

故乡之四时美景，皆具风情。纵有千里之遥，我所思却依然是那潇湘的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