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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皆有度,无处不讲度。演绎在血与火战场上的指挥活动之“度”,最难以把握,也最需要把握。针对当今作战指挥领域孕育着的许多新趋势,我们理应追踪研究,但对有的问题强调过度也可能适得其反。
战场信息是不是越共享越好?美军认为,当信息不足时,指挥员不得不考虑多种方案,定下决心所需时间较长。但决心质量与所使用的信息并不成正比。当信息超过一定限度时,定下决心的时间显著增长,而决心质量提高甚微。人们认识到,指挥决策没有充足的信息不行,但信息过多过滥也是累赘;过去因专业壁垒而导致信息难以共享,但现在看来过度共享信息也不见得有多好。据报道,当前美国政府的卫星和空中监视平台所收集的数据量是5年前同期的1500%,但数据处理能力仅提高了约30%。有鉴于此,如果一味强调“信息共享”,不仅会导致信道“拥堵”,而且会置指挥员于被大量无关紧要信息“淹没”的境地,延长决策周期。“只有恰当的信息才是最好的信息”,“在需要的时间、需要的地点、给你需要的情报信息”,这种由信息共享转变为信息按需分配之举,值得借鉴。
决策意见是不是越求同越好?有人剖析许多成功人士的经营之道后得出结论:聪明的决策者不是等所有的人都赞成以后才行动的。对某项方案,如果有40%的人赞成,就应该马上批准行动,如果等到争取60%的人同意了再干,就可能已经错过时机。现代条件下作战,空间在急剧膨胀,时间在高度浓缩,指挥决策当然需要广争鸣、集众益,但必须争而快决、议而快断、决而速行。实践证明,一个实践可行但并不完善的决策,比一个过了时的正确决策更重要。一位曾参加过抗震救灾的同志讲,我们平时演习规定在什么情况下开什么会、开几次会,其实在抗震救灾那种紧急情况下根本用不上,更多的是要靠指挥员临机决断、灵活处置。
歼敌力量是不是越彻底越好?苏联一位军事专家根据二战多起战例推算:进攻一方在作战中,只要摧毁敌60%至70%的兵力兵器,就足以使对手没有多少还手之力。若要使敌损失达到70%以上,自己就会付出极不相称的代价。有研究也表明,信息化条件下,只要有5%至10%的集散节点同时失效,就足以搞垮整个体系。现代战争是一个充分计算成本和收益的战争,无不追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打不打、打什么、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都取决于决策者对机会与风险、收益与代价的权衡。将来打仗,那种“歼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惜一切代价”的打法,决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现实演习训练中,那种排山倒海式兵力使用、天女散花式火力打击的观念,也得改一改了。
指挥跨度是不是越大越好?无论组织演练还是研究打仗,各级都在强调“扁平化”指挥问题。这种指挥方式不乏合理之处,但其实也有误区。指挥控制是有层次的,并且多一层次的控制和甄别,就会少一分失误与失准的概率,这是指挥学和控制论的一条基本原理。并不是指挥体系的幅度越宽、层次越少效率就越高。事实上近几十年来,世界各国军队的指挥体系层级并没有减少,即使有所减少,也不是根本性的变化。美军一些师级单位里有旅的编制,俄军现在还准备恢复作战师,难道他们不怕指挥层级过多?指挥效率的提高,除了指挥决策的时效性之外,关键在于指挥体系是否顺畅,指挥信息处理和传输是否迅速、及时、直达。如果信息传输速度如蜗牛一般,即便指挥跨度再大,其效用也有限。
机构编组是不是越少越好?有人断言,少之又少、精之又精的“袖珍型”指挥机关是未来发展方向。但凡事并非“小就一定是美丽的”。一群绵羊战不过一头狮子,胜负不在“一群”与“一头”之别,而在于“绵羊”和“狮子”的差异。鉴于我军指挥机构庞杂,人员构成必须精简,这是毫无疑义的。但仅从数量上分析研究问题,也未免有点机械。海湾战争中,美军中央司令部指挥机构一开始只有七八百人,够精干的。可到了战争中后期,却陡然增加至1700余人。现代指挥与控制的复杂性、艰巨性,要求指挥所必须保留编制表上的大部分人员和设备。不过话又说回来,保持了相对规模的指挥机构,也就意味着将面临更大的生存威胁。怎么办?有专家支招:“广泛分散配置的细胞状指挥所,可能是今后生存能力最强、效率最高的指挥形式结构。”
把握时机是不是越及早越好?在战场对决中,作战准备与其失之过迟,不如失之过早,这是对的。但并不是说,任何情况、任何问题一概都是早比晚好。比如,预备队的机动和使用,晚了固然会贻误战机,但早了也可能导致战斗失利。指挥军事行动特别是战役战术行动,贵在识机,重在适时。NBA赛场上的一个好教练,总是小心翼翼地使用暂停机会,该叫则叫,一次也不浪费,直至不再有机会为止,并且争取每一次都恰在其时,不早也不晚。而一个蹩脚的教练,要么该叫的时候不叫,错失己方调整的良机;要么不该叫的时候却叫了,轻率“预支”了后面更加需要的暂停机会。NBA的许多比赛都以几分之差乃至一分之差决出胜负,一次暂停的选择便可能是牵动全局的。这说明,恰当地把握时机是一种高超的指挥艺术,而美国军事运筹学家斯赖伯说过:“指挥员指挥艺术的作用可以达到总兵力的41%”。
编辑感言
达尔文与《物种起源》的变迁
■周 峰
是否拥有《物种起源》第六版,在英国藏书界是衡量藏书水平的标志之一,此说其来有自。
1831年底,达尔文随英国海军“小猎犬号”开始了为期5年的环球考察。之后又经过23年积淀,他在1859年11月出版《物种起源》。一个月后,在做了标点、拼写等技术修改后,《物种起源》第二版问世。之后,《物种起源》又分别在1861年出版第三版,1866年出版第四和第五版,1872年出版第六版。
然而学界普遍认为,《物种起源》的修订一版不如一版。从第四版开始,达尔文为回应批评,对该书做了大量修改,以至第六版篇幅比第一、二版多出三分之一。但篇幅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限于19世纪下半叶的认识水平,对达尔文的批评多属无厘头,他的答复往往也是错误的。再加上达尔文为迁就政界、宗教界意见一再退让,导致第三版以后的《物种起源》越来越偏离原来正确立场,面目渐非。时至今日,除了达尔文研究者已少有人阅读第六版,出版商也仅限于选择第一或第二版。《物种起源》第六版,渐成稀品。
《物种起源》不同版本的遭遇说明,即使达尔文也难免因外力改变观点,所幸时间无法埋没公众认可的真理。这也启示我们,在探索包括未来战争制胜规律等问题时,质疑精神不可或缺,坚持真理非常可贵。理论被官兵充分理解掌握,才会成为制胜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