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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庄、钱肃乐咏《心史》
与顾炎武同时代歌咏《心史》的人很多,这里不能多写,仅谈谈顾炎武诗中提到的他最好的友人“昆山归生庄”和“太仓守钱君肃乐”二人。
归庄(1613~1673)是顾炎武同乡,字玄恭,又字尔礼、元功、元公、悬弓,号恒轩,入清后改名祚明,又称归藏,别号归乎来、鏖鏊巨山人等。归有光曾孙。青年时与顾炎武一起参加复社,明亡前后英勇抗清,曾鼓动群众杀死降清县令。后乔妆僧人,号普明头陀、圆照,亡命江湖,佯狂玩世,穷困以终。平生与顾炎武相知最深,时有“归奇顾怪”之称。归庄多才多艺,他先为《心史》写了一首五言长诗。此诗旧无刊本,1950年代在苏州发现珍贵的归庄手写诗稿,题曰《庚辰诗卷》(庚辰即1640年),诗卷第二首就是《读心史七十韵》。归庄此诗题下有自注:“宋末隐士郑所南著。崇祯戊寅冬,苏州承天寺浚井得之,今张中丞梓以行世。”可知他读的《心史》也是张国维刊本。诗中盛赞郑思肖“苦节古罕俦”,肯定《心史》“良史世所珍”。
时任太仓知州的钱肃乐(1607~1648),同样也是读到张本《心史》并题诗的。钱氏字希声,又字虞孙,号止亭,浙江鄞县(今宁波)人,亦复社成员。崇祯丁丑(1637)进士,在太仓为官清廉,有政绩,后辞归。清兵南下,钱氏起兵抵抗,转战海上,最后“忧愤卒于舟”(《明史》);一说“忧愤呕血,闻连江破,以头触床而死”(《通鉴辑览》)。关于钱氏咏《心史》诗之数目,顾炎武《井中心史歌》序中所说有误;后人又大多未窥全豹,如最早1887年上海图书集成印刷局及后来商务印书馆多次印行的计六奇《明季北略》,卷十四中仅载钱氏《和心史诗序》及诗中一残联,而且该序中还误为“成诗一律”;1984年,中华书局据清初旧抄足本重新点校出版《明季北略》,记钱氏咏《心史》诗共有十首七律,可惜该抄本对其中四首未录全。其实,钱氏这十首诗及序早就由清代著名学者全祖望编入《钱忠介公集》中,该书1934年又由张寿镛辑入《四明丛书》第二集。其诗的次序与《明季北略》所录颇有不同,文字上也有一些差异。
又据《钱忠介公集》卷二三钱肃乐的弟弟钱肃图(退山)所作《忠介公前传》记,钱氏这十首诗在当时还曾单行刊刻过,就像后来的传单一样。这在历史上也是少见的。李邺嗣(杲堂)在悼钱氏的诗中也说:“奚为独镌诗,哭酹郑思肖?”王御(戒庵)的《所南先生诗序》中也隐约提及此事。可是,这单行刊刻的咏《心史》诗,除了这样三位明清之际人士所说之外,我从没看到还有别的人或后来的研究者提起过。我原以为,当年兵荒马乱,后又历遭劫难,镌诗原件恐怕很难存世;没想到,近年我竟在台湾惊喜地发现了!该镌诗原件今存台北故宫博物院,完整无缺,上钤“国立北平图书馆收藏”印。当是抗日战争时期北平图书馆移藏上海,然后运至美国保存,后来美国又转交给台湾的珍品。世间恐无第二本,绝对是珍贵文物!钱氏诗的题目是《读宋郑所南先生心史诗(并序)》,但前面还印有“《庚辰春偶吟》,甬上钱肃乐著”字样。因此,有仅见台北故宫藏目的研究者,还以为是一部别集呢!其实仅是几页“传单”而已。内容与《钱忠介公集》所载同(个别文字小有差异),这里限于篇幅就不抄录了。钱氏诗序云:“岁以戊寅,而郑所南先生《心史》见于承天寺井中。抚公张大人梓以行世,海内见先生之《史》者,无不知先生之心矣!然此心非独先生有也。余以暇日,偶览斯编,成诗十律,岂敢附吟咏之末,亦以性情所钟,不能自绝。世有观者,得位置希声于行道乞人之列,足矣!”
钱肃乐当时把这十首诗寄给归庄,一定也寄给了顾炎武。归庄在刚刚写过一首长诗后,又激动地步韵和了十首七律,仍见上述《庚辰诗卷》稿本中,题为《读郑所南心史已成七十韵,后钱希声明府以十律见示,复次韵得十章》。这样,归庄便成为明末为《心史》写诗最早、最多(共十一首)的一位诗人了。
因此,钱肃乐咏《心史》共十首,而不是顾炎武说的“二章”;归庄和钱肃乐的诗也是十首,而不是顾炎武说的“八章”。在今人注释顾炎武《井中心史歌》的一些书里未能注出,是不妥的。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文学研究院研究员,本文为纪念昆山顾炎武、归庄诞辰400周年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