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木屋,柯布西耶手绘
这不是一本游记,这是一位杰出建筑师和艺术家自我养成的珍贵实录。
勒·柯布西耶,这位20世纪杰出建筑师,自称没有受过严格、专业的建筑教育,是一位“野路子”。当然,“野路子”只是柯布西耶略带自嘲的说法。他先在家乡瑞士拉绍德封工艺美术学校学习雕镂技艺,后来又随巴黎的佩雷和柏林的贝伦斯两位现代建筑先驱工作学习——这两位主持的,都是当时国际顶级的建筑事务所。
在早年给启蒙老师夏尔·艾普拉特尼尔的信里,柯布西耶写道,他的自修之路就是要“抓住一切学习机会,每一分钟都要竖起耳朵,擦亮眼睛,吸纳每一条建议,留心每一次交谈,力争把所看所听所想都记录下来。”他还告诉老师,自己要去旅行,去向那些历史上最伟大的建筑学习,直接与它们进行心灵对话,接受美的洗礼,培养尺度的概念,获得最直观的建筑本真教育。继1907年的意大利北部旅行、1909年的德国旅行之后,1911年,柯布西耶把目光投向了更古典的近东、中东地区,主要是东欧、土耳其、希腊、埃及等地。
这是一次经过充分酝酿和筹备的旅行,柯布西耶就像一个做足了思想准备、带齐了装备、即将奔赴东方战场的新兵。他的“装备”,就是他的阅读、思考和疑问。过去几年,他不断地阅读书籍,阅读绘画,阅读建筑。现在,他要带上这些,用自己的眼睛去检视古典建筑,用心灵去感知别样的文明。从他在《东方游记》(中国国家地理图书)一书里提到的作家、艺术家及文学和艺术作品就可以知道,时年仅仅24岁的柯布西耶知识储备量是令人叹服的。
作为一个非建筑(艺术)学科出身的编辑,我知道柯布西耶这个人是比较晚的。那还是本世纪初,我在陈志华老师指导下,编辑由他翻译的柯布西耶著作《走向新建筑》。自此,我对建筑和艺术的理解就深受柯布西耶的影响。编辑完《走向新建筑》,我了解到他还有一本《东方游记》,就托朋友买来英文版浏览翻阅。
在认识柯布西耶的过程中,有不少疑问困惑伴随着我。我自己也是通过阅读和旅行,一步步去理解他的。拉绍德封是一座钟表之城,柯布西耶就出生在一个钟表匠的家庭。他十几岁时设计雕刻的怀表,不仅是一件计时机器,还是艺术品,当时就获了奖。当我穿梭在规划得像棋盘一样齐整的拉绍德封街巷,一下子恍然大悟,为什么柯布西耶后来会说出那句著名的“建筑是居住的机器”——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机器之城”,耳濡目染,“机器”这颗种子早已经种下了。再看造型奇特的朗香教堂,那些貌似随意和无序的透光空窗,实际上都是经过柯布西耶周密计算过的,朗香教堂就是一个构思大胆而精巧的“外星机器”。
有意思的是,在第一次亲身接触柯布西耶的作品之前,我就已经到过大部分他年轻时旅行的地方,土耳其、希腊、意大利去过还不止一回。他在《东方游记》和《走向新建筑》里提到的那些经典古代建筑,像帕特农、万神庙、苏莱曼清真寺、圣索菲亚大教堂、庞贝,也同样让我激动。从他的作品里,我不仅读到了洋溢着激情的革命性与创造性,还能嗅到一缕古典的味道。柯布西耶在给佩雷的信里说:“我发展一切大胆的想法,但它们皆以传统为依据。”柯布西耶希望新建筑的进步能以对传统的认识、对往昔诸世纪之作品的“为何”与“如何”的问询为基础。陈志华先生曾在《走向新建筑》译后记里写道:“……到20世纪20年代,石头缝里蹦出了一个孙猴子,柯布西耶出版了《走向新建筑》,造了玉皇大帝的反……柯布西耶最胆儿大、最出奇制胜的一步棋是把帕特农神庙纳入到机器美学里来。帕特农是‘激动人心的机器’!”
有成就的人士,不一定愿意把自己的成功之路告诉别人,有时甚至有意掩藏起来,就像到达目的地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来时的脚印擦拭掉。但柯布西耶不是,他喜欢表达自己的思想,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有人说,这可能源于他个人信念的力量,以及他教育自修的特点。柯布西耶十分看重这次东方之旅,他曾说“年轻时代的旅行具有深远意义”。在生命的最后一年,老先生提出要出版《东方游记》,还亲自动手编辑校订。交稿四十天后,柯布西耶就去世了。
柯布西耶著作的字里行间,藏着开启建筑和艺术之门的钥匙。同样是自学成才的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就是在年轻时读了柯布西耶的书,受他启发,开始了自己的建筑师之路。国内对柯布西耶的认知尚不太普遍,多局限在建筑圈和一部分艺术圈,而安藤忠雄的知名度反而较高。本书封面上摘录了几段安藤关于柯布西耶的话,见证了东西方两代建筑大师的思想共鸣。
现在,就请读者朋友打开《东方游记》,让柯布西耶的求知欲望、创造热情充盈自己,然后上路,去开辟属于自己的艺术和建筑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