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细菌实验室及特设监狱考古发掘报告》:李陈奇主编,科学出版社出版
用考古学的方法、手段和视角研究抗日战争问题,有可能吗?近日,《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旧址细菌实验室及特设监狱考古发掘报告》出版, 不仅使考古学研究抗日战争问题成为可能,而且做到了将考古带进可以相互对话的现代社会,赋予了考古学新的使命。作为首部以考古学与历史学相结合研究抗日战争史的学术著作,在研究内容上是对七三一问题的补充、纠正与重塑;在研究方法上兼具拓荒性与试验性。
上世纪80年代发端于日本的七三一问题研究,时至今日已经走过了近40年的时间。在过去的时间里,学术界在宏观上研究并界定了七三一部队的战时存在、战争犯罪和战后影响等一系列问题。在微观上对七三一部队的组织结构、人员构成、人体实验、细菌研究和医学伦理等问题也开展了专题研究。这些研究的参与者主要是历史学者,另有一部分医学者、律师和民间力量参与其中,所依托的资料主要来源于档案文献的记载和见证人的回忆,鲜有考古学者的身影,此报告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状况。
七三一部队是日本准备和实施细菌战、人体实验的核心基地,细菌实验室共有合围的4栋建筑,当时被称为3栋、4栋、5栋和6栋;特设监狱共有两栋置于院内,当时被称为7栋和8栋;这6栋建筑组合的区域俗称为“口字栋”或“四方楼”。作者将第一部抗日战争遗址考古报告聚焦在四方楼,便是抓住了七三一部队的犯罪核心。
关于细菌实验室的研究,此前主要依据老兵回忆,就细菌实验室的楼层配置、基本结构和主要功能进行记述,实际上并没有上升到“研究”的高度。该报告揭开了人体实验犯罪核心区域最后的秘密,其上编记载了细菌实验室3栋、4栋、5栋、6栋基址的方位、四至、形制和规模,中心走廊地上通道和地下通道的位置、长度、分段和功能,庭院的位置和范围。通过发掘与研究,比较客观地复原了细菌实验室的原貌、界定了其范围并阐释了功能。另外,在发掘中出土了带有菌液的溶液瓶,发现了掩埋的“骨头”“烧焦木头”和“碳化碎屑”,有待于进一步通过现代技术手段进行检测和分析,从而深入揭示七三一部队以细菌战为目的的人体实验、动物实验和医学犯罪的历史事实。
关于“特设监狱”问题的研究,因为没有发现有关建筑图纸,建筑设施又被严重破坏,致使认知这段历史主要以见证人回忆为主。森村诚一记述七三一部队老兵的回忆:“特设监狱每层南北两侧各有6间牢房,每层12间,上下两层共24间,两栋监狱共有48间牢房。牢房四周为环形走廊,大小不一,多数为集体牢房,少数为单人牢房。”据考古式发现,对于特设监狱的房间格局和基本功能有了全新认识。以7栋为例:房间分置于中央走廊两侧,南侧有房间7间,北侧有房间6间,且房间大小有别,南北两侧中央各置一特大房间,这种房间大小的区别,或许意味着其使用功能上的不同。
口述历史和文字记述的不准确会导致一些基本史实失真,难以还原历史的真实状况,考证所带来的“历史信息”就有着不容忽视的实证价值和现实意义。通过对细菌实验室、特设监狱、庭院、中心走廊的全方位记载与功能的解读,使得学术界对这一问题有了全新的认识。由于考古学介入七三一问题,使得中国学界在这一问题研究上占据了制高点。正如考古学家陈雍先生所讲:“这是中国考古学家用手铲发掘出来的侵华日军罪证,由此表明考古学也能研究抗战史。”
七三一部队旧址是二战期间典型的大遗址,是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细菌武器研制的大本营,是准备和发动细菌战争的策源地;也是侵华日军策划、准备和实施的人体实验的核心基地。2012年9月,国家文物局网站上公布了七三一部队旧址列入中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标志着它的保护、利用纳入了国家层面。
通过对四方楼建筑基址的考证发掘,并结合相关历史文献记载,才能使七三一部队秘密选址、设计和营建的过程得以再现,进而对四方楼建筑的目的性、功能性和机密性有一个全新认知。四方楼遗址的考古发掘,同样使得人体实验犯罪证据链得以补充和完备,有助于诠释七三一部队旧址的完整性和真实性,以及突出普遍价值的科学界定,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提供了更为有利的科学依据。
七三一部队的行为是反人类、反文明、反人权的战争犯罪,对七三一部队旧址细菌实验室及特设监狱的考证发掘, 固化了七三一部队违反国际公约进行人体实验和细菌战的犯罪史实,深化了七三一部队旧址的真实性、完整性和普遍价值的科学认识,同时有助于认知中国人民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和弘扬不屈不挠的抗战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