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观复】

理想的单边取向难如愿

　　休息日去别人家里晃了一趟。

　　主人家中有个一岁的女孩，见着陌生人既不羞涩，也没表现出胆怯的排斥，对未曾谋面的新介入老头反而是聪明伶俐的笑。我不敢想自己和善慈祥，而是觉着小同志胆子大得有点顽皮，倒像是个男孩子。

　　正和主人家说着话，小家伙的调皮大胆突然有了收成：摔倒并撞到了小凳子上。

　　孩子哭声一起，敏捷的年轻保姆率先救驾：抱起孩子的同时，一边拍打那个塑料制品，一边痛斥小凳子的不是。显然，她在营造小凳子撞击宝贝的“事实”。

　　没想到女主人把孩子抱过来后，一边安顿没啥事儿的心肝儿，念叨粗心大意的后果，另一边却教育起保姆来。说是多次提醒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不要用欺骗孩子的策略，要让她意识到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保姆自然觉得委屈，嘀咕说孩子懂什么，还不是为孩子开心。

　　大约是意识到来自农村的保姆接受现代教育有限，温和话语之外，当家的并没过多在意。然而，同样被高等教育洗脑的其他亲缘成年人却呈现了不一致的意见，如果不是有我这样的外人在，看阵势会有激烈的辩论会。

　　事儿过去了。东拉西扯、品茶饭饱之后我该返程了。临别女主人要我评价男当家的“不懂道理”，原来这事儿一直在，但男主人也是振振有词：长大以后自然就明白了，再说哪有这么培养责任心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是吧？

　　是啊，我模糊记得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真的难有正确答案，至少咱不能挑拨人家的关系，只好说都有道理。

　　客观说，其实我并非立场不明的搅和，这种事，以及牵涉到的道理我还真想过。真要就事论事说出颠扑不破的科学论据无疑有很大的难度。回首幼年，自己确实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脑壳上还清晰可见那些被“坏蛋”毒手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始于何时，我顿悟般就明白了责任在己的道理。现而今，即便是他者故意挖坑使绊儿，我都会坚信是自身所作所为产生的后果，至少是因之而留下的后遗症。明了地说，比如自己向往之事总是不成，我通常会反思不会是事本身有问题吧？而不是像大师那样，没日没夜地琢磨怎么把事搞成。“市场总是对的”就是对这个道理的经典描述，虽然是废话。

　　反过来，担忧也有道理。我家侄女就是模范：她把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后果都归结为非自身的原因，你怎么分析解释，都难以改变她坚韧不拔的观念——很难说和幼年时期“责任他付”的教育方式没有关系。

　　面对相似教育方式所产生的两极结果，简单地归结到某一种教育模式，显然难有说服力。不过，回想我所处的时段，正是山野放羊的日子，很多时候无论自己小心与否，都没有人来安慰你。而侄女成长于当下这种关起门来驯化的时光，习惯了被接受的规范，在世界观成型之前，几乎意识不到外面还有一个时常让神人般的家长沦为笑柄的真实世界。

　　其实内里的道理不是“欺骗”与否的问题，而是孩子将来会怎么看待世界和自身所处环境的问题——是判断力培养的问题。就像针对安徒生童话“水晶鞋”的观点，北美不少思想高深的学问家认为影响负面，因为灌输、培养的是“不劳而获”理念。对此，丹麦人当然不会同意。实际上，问题的实质是需要面对多层面的外部世界：美好的幻想得有，但现实，抑或残酷甚至苟且的现实也要面对，人们真正需要帮助孩子的，是让他们学会如何建立自己的判断，这需要有多层面的参照取舍，就如看风景，没有游历比较，是不会有“好坏”、好尚判断基础的。

　　遗憾的是，成年人总是很刚愎自用，思想家总是很自以为是，然后教育就变成了照葫芦画瓢——按照那些旧式典范精心雕琢，对某家、某类所谓“成功”的教育范式迷醉有加，甚或头晕脑胀都不自知，全然忘记了每个孩子都应该是他（她）自己，终于，启蒙就在欣欣然的大好氛围中远远离去……

　　回过头来说朋友家的事儿，我是真的认为大家都有道理，多种模态下的尝试和认知，孩子懂事以后才会有比较取舍，进而培养出自己的辨识，需要注意的是得有建设性的环境，而不是粗暴的支持、禁止某一方面。

　　事实上，理想的单边取向总是难以如愿，不只是教育如此。（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