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轨道积沙是最常见的任务。戈壁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沙尘肆虐。风沙大的时候,能见度不足2米,打得人脸颊生疼,眼睛睁不开,双腿站不稳。
对上士周传生来说,这些场景早已司空见惯。老周还是新兵的时候,班长就告诉他,如果铁轨被沙子掩埋没有及时清理,不仅会造成列车延误,还可能导致列车脱轨或翻车。清沙的时候,风并不是很大,等大家忙完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掠过,一切工作又要从头再来。
相比清沙工作,拨道既是一项技术活又是一项体力活。时间久了,每个人手上都长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作为162点号的负责人,入伍14年的四级军士长程斌斌对此感受最深。程斌斌所在的162点号主要负责前后各4公里的铁路维护。这8公里的整修,往往让程斌斌和他的团队忙活一年的时间。这段铁路常年被风吹雪压盐碱腐蚀,线路经常出现故障,内地10年修整一次的线路,这里1年就要整修一次。
8公里听起来并不漫长,但钢轨上所有的螺丝、扣件、轨枕等配件加起来有几十万个,每一个都需要锁紧或替换,其工作量可想而知。
巡道工是一个单独上岗的工种。一人一锹一背包,对于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战士来说,最大的考验就是寂寞,没人说话,没人同行,留给茫茫戈壁的只有孤单的背影。
有人问:“坚守在这样的岗位到底值不值?”在上士李少鹏看来,每当列车安全驶过,心中的苦与累、寂寞与孤独,很快化作欣慰与喜悦。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把青春融进祖国的江河……”2017年,点号兵孙庚达参加《谁是战士之星》节目,演唱《祖国不会忘记》这首歌曲时,不少官兵眼中泛起了泪花,歌词是官兵内心的真实写照:“青春不只是眼前的美景,还有家国与边关,在伟大的事业里,我愿把青春融进祖国的大漠。”
只有荒凉的戈壁,没有荒凉的人生
回想起多年前下连队时的场景,“川娃子”点号兵范棵至今记忆犹新——
坐汽车、乘火车,一路来到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点号下车。望着戈壁滩上那座孤独的营房,范棵差点哭了出来——尽管他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苦。
相比范棵的经历,61点号的战士王共磊似乎更加尴尬——他所在的点位至今处于“无水区”。多年前,部队就尝试在铁路沿线打井,其他点号相继出了水,可在这里怎么也打不出水。打井队队长不服气地说:“打不出水,工钱不要了。”结果还是屡试屡败。离开时,队长流着泪说:“对不住啊,兄弟们!这里简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然而,这么一个连胡杨都无法生长的地方,一代代官兵像一棵棵顽强的骆驼刺,扎根戈壁尽忠职守。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下士王共磊有这样的感受,戈壁滩上有两种景色:一种是每天太阳升起时的万丈霞光,他每天都能见到;另一种是火箭发射时的“高光时刻”,他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按理说,点号兵是离发射中心最近的一群人,但很多人从未看到火箭发射的现场景象。这个问题困扰过不少人,235点号的下士马文科就是其中一个。入伍时,他听说单位离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很近,兴奋了好一阵。到了点号才发现,每天工作内容几乎一成不变,不是抡镐就是挥铁锹,枯燥又单调,马文科一度有些心灰意冷。
一次偶然机会,马文科来到东风航天城的历史纪念馆,看到一张张历史照片,他的内心深受震撼。“天气再冷,冻不了我们的热心;花岗石再硬,硬不过我们的双手。”当年建铁路,老一辈铁道兵克服恶劣的气候条件,住车皮帐篷,吃沙枣骆驼刺,即便困难重重,人员平均出勤率98.3%。
“只有荒凉的戈壁,没有荒凉的人生。”马文科在老一辈铁道兵的精神鼓舞下找到了答案。戈壁滩的荒凉由大自然决定,但人生可以靠自己去经营。想到为伟大的航天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点力量,马文科更加坚信,只要心中有信念,就算是一棵不起眼的“骆驼刺”,也会等来春天。
信念源于价值的认同,当你认同便会义无反顾。点号兵这种淳朴和执着的信念,给曾经在这里代职的军校教员解晓静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代职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位教员走遍了沿线的每一个点号,在业余时间她和大家共同创作的一首歌曲《小小点号兵》,至今被官兵们广为传唱。
“一颗道钉,一个站位,一名点号兵。一个小点,一座堡垒,一片绿军营,扎根戈壁,战风斗沙,只为航天情……”茫茫大漠,一些不起眼的东西,都被战士们捡回来摆成各种各样的图案,用沙枣核组成的“使命”二字,用废弃的玻璃瓶组成五角星,用小石子堆成的“家”,这一切都是源于点号兵对祖国的热爱、对家人的思念。
如今,官兵生活有了很大变化,即便是处于“无水区”和信号盲区的61点号,也装上了电热水器和WiFi。令人欣慰的是,官兵们种植的100多棵树木也长出了茂密的枝叶。
这些树就像一位位追梦的点号兵,默默无闻、朴实顽强,将青春之根、理想之根、奋斗之根深扎戈壁,支撑着航天梦在“大动脉”上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