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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老底子杭罗是正能量
福兴丝绸厂位于杭州江干区九堡镇的九堡工业园,曾经“机杼之声,比户相闻”城东,只剩了福兴一家用传统工艺生产杭罗的厂家。
每天早上七点,没有别的安排,邵官兴一定会出现在厂里。
脖子上挂着剪接头的小剪刀,戴上老花镜,他点亮罗织机上的一盏高瓦数的灯,脚踏手拉,开始一天的活计。踩下踏杆,拉动手拉柄,引导木梭在梭箱内穿纬,扣动笳枪打纬……上百万次地重复这一系列动作,卷布轴上织好的杭罗向前延展着。
他说:“从小就熟悉杭罗。10岁,我就跟着母亲摇纡、翻丝,帮她挑挑丝,结结头;17岁,全部的工艺:沙盘牵经、织布、修机、装造机器……都掌握了;20岁又去机神庙拜师学了三年多;1984年,我用木制的传统织机,扩展了自己家的小作坊,创办了这个丝绸厂。干了大半辈子,我们的杭罗就是用老底子的织丝机来回穿梭织出来的,祖祖辈辈留下的手艺,不能丢掉的。”
“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月亮月亮像一把银梭,交给你也交给我,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一首老歌这样唱,那时候我们还在用梭形容时间;那时候,每家还都有修修补补反复使用的家用品;那时候,还看得见小作坊,看得见从自然里来的素材怎么通过一双双巧手变成一个个可用的物品。
而今,看见在织丝机上劳作的邵官兴,想起那首歌,也想起那个年代。只是时光已成为轰隆向前开着的机器,洗去了太多记忆,小孩子们大概连织梭的样子也要在书里去看了。此刻,他的存在很让人觉得不真实,像一个放在博物馆里的活标本。
如今的“丝绸之府”杭州,知道杭罗的年轻人已经不多:“杭罗,不知道。你们要了解丝绸就去丝绸博物馆;要买的话,去丝绸街、丝绸城……”他们会很热情地介绍杭州,也会耐心地指给你卖丝绸的地方。但对普通人,绫罗绸缎只是一个丝织品的通用名词,没时间去把这四个字细分出种类,更没有兴趣找出绫罗绸缎在特性和织法上的不同。
也有对杭罗有印象的:“那个料子太土了吧,颜色花式都很老的,现在没人穿的了。”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还絮絮叨叨地说杭罗的金贵:“老底子,穿得起杭罗是蛮体面的。杭罗穿穿蛮舒服,洗洗蛮麻烦,须轻轻漂洗,洗后还要熨过才挺括,普通老百姓哪里有嘎许多工夫?‘买得起,穿不起’!”
而说起杭罗,邵官兴重复最多的一个词却是“正能量”。他给我们介绍杭罗,就像在背书:“你们知道的吧——绫、罗、绸、缎,是我们国家丝绸中的代表产品,这个‘罗’就产在我们杭州,所以叫‘杭罗’。我们这个杭罗和江苏的云锦、苏缎,被称为中国的东南三宝。这个都是正能量的。”
又婆娑着织好的罗,“小孩子穿了这个衣服不会闹,大人穿了很舒服。结婚了,杭罗穿上;到老了过世了,烧掉;这一身罗有很高地位,陪伴一生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我们做起来一点都不马虎,货真价实,正能量的。”
“我们是用传统工艺生产的,织杭罗要用纯桑蚕丝。一般来讲杭嘉湖地区产的蚕丝质量比较好,一是牢度高,二是粗细匀称,三是有光泽,最好的是桐乡丝了。这和杭嘉湖地区的桑叶质量、气候条件和蚕茧生产历史都有很大关系,所以当年外销的杭罗基本上都是用杭嘉湖的蚕丝生产的,质量靠得牢。杭罗最有特点的是水织技术,是先浸泡后织的,从原料蚕丝加工到摇纡织造蚕丝都浸泡在特殊的水溶液里。这个水织秘方是祖上传下来的,是制造杭罗的精髓。这样织出来的杭罗你摸起来手感特别柔软,热水泡泡也不会走样。现在也有用现代技艺织,那个比较粗糙,用热水泡就会起泡,缩水的。我们真正的正能量,北京瑞蚨祥、苏州乾泰祥,这些老字号经销的杭罗全是我们福兴丝绸厂供货的,他们这么多年用我们的杭罗,是靠产品说话的,是信誉在里面的。”
在福兴丝绸厂办公室的墙上挂着省文化厅和国家文化部等部门颁发的牌匾,“杭罗手工织造技艺”获准成为省级、国家级、世界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你们看这些,杭罗的重要性不是我说出来的,是国家、是世界认可了的,你说杭罗是不是杭州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