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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城建有三大问题”
齐康常说:“学建筑一定要有城市的知识和理念,不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建筑师,建筑只是城市中的一个细胞。”他在10多年前提出城市建设的三大弊病,如今并没有得到改善。“这些话我在2000年就讲过了,今天还要讲,”齐康叮嘱我,“你们要说真话,这些一定要写出来。”
在齐康看来,首先必须端正对“城市化”这个概念的理解和看法。“现在普遍存在着一种错误理解,觉得城市化是灵丹妙药,越快越好。但其实它只是一个现象,而不是本质。它的本质是工业化、现代化、社会化、城市化四者的结合。城市化不是简单的人口聚集,也不是越快越好。城市发展过快会带来很多恶果,例如环境污染、土地扩张、城中村、城乡割裂、户籍问题、基础设施跟不上等等。说到底,城市化应当是人的转化,从农民变成市民,不光是生产方式的变化,更是思想意识、生活方式的变化。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齐康认为目前统计的我国总体达到51.2%、发达地区高达70%的城市化率,并不能说明我国的城市化进程非常理想,恰恰是“急性病”和“狂热病”的体现。
“第二个是城市形态的问题。过去有句话叫‘控制大城市、发展中小城市’,现在被丢掉了。近年来的现象是大城市、超大城市恶性膨胀,像北京发展到六环,再扩张下去就要到天津了。可现在的北京美吗?适合人居吗?新中国成立后我和老师去北京做规划,那个时候北京真美啊,爬上墙头一看,全是绿的。再看全国,每个城市都想做大、做强,但实际上一个城市的规模要根据它的人口、土地、环境、基础设施等各方面情况而定。该做大的做大,不该做大的就不应做大,有时还要做小。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究竟什么样的形态适合人居?这有个临界状态,需要科学的研究、规划。”
“第三点是城市运行机制的问题。我国普遍存在着城市运行机制不良的现象,就是没有达到整体化地统筹研究城市。条、块分割太严重,政府机构还没有达到科学运作的状态。必须要继续深化改革,简政放权、减少层次。一个城市应当有关于城市建设的科学的研究组织,而不是成天开会。开会有一点作用,但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在齐康半个多世纪的建筑、规划生涯中,令他感触很深的一点是:建筑师得不到尊重,专家的意见往往被行政的指令取代。
有一次,苏北某市要建青少年科技馆,齐康到工地见展览室用的是封闭的高侧窗,担心夏天会因不通风而闷气。于是,他建议做一排1.8米以上的高窗,既不影响展览的布置,又利于通风。改动得到甲方的认可,但等到该市领导来视察后,觉得这窗不好看,就指示把它填起来。施工方只好按照这样的指令,把好不容易开通的窗户又封填上。提起这些,齐康愤愤不平。
齐康作为主创,曾经参加过几次竣工仪式。虽然是他的作品,但致辞中都不会提到设计者与设计单位,他心里无不充满伤感:“他们就那么不重视建筑师这个‘人’!”
齐康认为城市规划是四种人的规划:老百姓的、学者的、政府的和开发商的。只有把四者的各种意见与利益妥善地平衡起来,才能把城市建设好。“管理者与行家的判断是有层次高低之分的,要不然要我们那么多的设计人员和专家干什么。尊重知识、尊重科学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当务之急是培养人才”
如今,齐康已经82岁了。每天早晨8点,他会准时坐在东南大学建筑研究所的办公室里,开始一天的工作。齐康说:“我最大的优点是勤奋。这个阶段,我给自己提出的口号是:紧张、快干、高效、出活儿、低调。当务之急是要赶快培养人,让我的学生成长起来。”
在齐康的电脑上,贴着歌德的一句话:“人类最大的障碍是惰性。”
在采访过程中,不断有学生进来请他帮助改图,或是询问论文该如何修改。趁这个间隙,我注意到书桌上有一张他和王澍的合影。王澍现在是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的院长、博导,是中国第一个获得有建筑界诺贝尔之称的“普利兹克奖”的建筑师。齐康是王澍的硕士导师,他清楚地记得王澍当年在学校的样子。“王澍当时很傲气的,说建筑系只有一个半建筑师,我的老师杨廷宝是一个,我是半个。这张照片是他得奖后,来南京看我时照的。”
“他现在怎么评价您呢?”我问齐康。
“他说我是一个,他是半个。”提到自己的已有成就的学生,齐康格外开心。
采访的那天上午,恰好有在国外留学的学生来看望他。齐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1000元递给学生,他说年轻人在国外上学不容易,经济压力比较大,所以能帮就帮点。
他希望像他的老师杨廷宝对他那样,去对待自己的学生。
1976年,齐康与老师杨廷宝在北京做毛主席纪念堂方案设计。杨廷宝知道齐康身体不好,近来又常替老人们画图到深夜。一天晚上10点多,杨廷宝见齐康还在画方案透视图,就让齐康先去睡。第二天清晨醒来,齐康看到老先生已经帮他画完了整幅图。他特别感动,因为他知道老师是从不开夜车的,但为了他能睡好,老师破例了。
“我对学生好,学生也对我好。”齐康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牛角面包说,“喏,这是他们给我买的早饭。他们还老买冰淇淋、巧克力给我吃。”齐康此刻的神情,像一个刚打开糖果罐的孩子。
齐康对学生也有不满,觉得他们太容易受名利的诱惑,而放弃了在专业上的精进。他感叹,时代不同了,大环境不同了。“我很想把我全部的经验和知识传给学生,但总是刚见他有点成熟,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飞走了。”
“你喜欢吃巧克力吗?”他突然问我。
“喜欢。”
“可是我现在没有。明天要体检,我血糖高,今天千万不能吃。”没能和我分享他最喜爱的零食,齐康颇为遗憾,“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巧克力吗?因为它能够让我的思维活跃。”
这是采访刚开始的一幕。我以为他是由于一路走来都很平顺得意,才能在80多岁的时候还保持着一份率真。随着采访的深入,我才了解到齐康所经历的悲欢离合。
是怎样一种气度与品质,让他超越了这些?或许,是他从未停止过思考的缘故。齐康从来不沉溺在对某个具体的人、某件具体的事的评价和感受上,他会上升到人性、社会运行的体制、事物自身的发展规律的层面上。他始终以一个学者的身份、一种研究的态度,探究着本质与规律。
正是这种“求真”的信念,让他成为一个率真的人。其实,齐康说他更想成为一名画家,可以用手中的笔自由地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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