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T恤、黑外套、黑裤子，好像没睡醒的乱发和睁不开的眼睛，个头儿不高、其貌不扬的李传韵，看起来丝毫不起眼，就像是跟着父母逛庙会的顽童，稍不留神便淹没在人群里再难分辨。然而当他蹿到舞台上，将小提琴架在肩头，弦下和指尖流淌出或舒缓或灵动或激越的旋律时，那迎面而来的冲击感便叫人再也无法忘怀。

　　明晚，北京保利剧院，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李传韵将奏响一场新古典主义演奏会。在以正统自居的圈内人看来，这场演奏会的曲目有些俗气，上半场是《骷髅舞曲》《马刀舞曲》等经典曲目，下半场是《碟中谍》《辛德勒名单》等电影配乐。李传韵还将首演音乐人董钢为他量身定制的新曲《火焰》。

　　这些日子，李传韵与星天空室内乐团，一直在一个由大仓库改造的排练厅里“秘密”排练。

　　排练现场，李传韵即兴独奏一曲。起初曲调幽暗深邃，令人闻之心生惧意。渐渐地，他越拉越快，越拉越激动，琴声锵锵似密雨铺天盖地，叫人喘不过气来。末了，他突然猛地将弓往下一拽，发出极为高亢的声音，声如裂帛，全曲到此戛然而止。那一刻，全场悄无声息，只能听到李传韵自己尚未平复的喘息。

　　演奏这首曲子时，李传韵特意将外套敞开，露出黑T恤上大大的“邪恶”二字。演奏完毕后，他一手捂着太阳穴，一手指着胸前的“邪恶”说：“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们了，我拉的时候一直觉得脑子里在打架，我在和邪恶作斗争，觉得特别痛苦。”

　　痛苦，也许是李传韵的真实心理写照。多年以来，李传韵一直因对古典音乐“动手动脚”的即兴改编而备受争议，外界的非议甚至让他自己也觉得“古典道路有点走不下去了”。而此时，有人建议他以“古典跨界流行”的方式，来实现他在正统古典音乐界难以实现的音乐梦想，于是便有了这场音乐会。

　　马上就要面见观众了，李传韵的态度仍有些矛盾。一方面，他将此次演出视作自己“冲出障碍”、“突破瓶颈”的希望，甚至担心自己做不好，倍感压力；另一方面，他又颇为纠结，说自己“毕竟是古典出身”，这样似乎有些不务正业。

　　李传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现场媒体的镜头令他异常紧张。他弓着背，整个人几乎都要缩到椅子里去，目光也始终躲闪着镜头。“我有镜头恐惧症。”他这样解释。惧怕镜头的李传韵直言自己“性格懦弱，性情软弱，过于敏感”，但他对自己的情况也有着清醒的认识：“敏感的东西在感受和表现音乐方面是好的，但是回归生活就不好了。”

　　即兴演奏过后，李传韵还表演了自己“锯琴”的绝技，拆下琴弓弓毛的一端，穿过小提琴上方，再用手扯住后进行演奏。弓毛的松紧，完全靠手的力度来控制，他就这样一边“锯”一边演绎了一曲。

　　事实上，李传韵在演奏时的怪异、癫狂举止，时常被诟病。除了“锯琴”，他还会在演奏时不按乐谱肆意加花儿，在演奏结束后直挺挺躺倒在台上，随后又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甚至还在演奏中假装掉下舞台，在音乐不间断的情况下又飞身跃起……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个“音乐疯子”。

　　前不久，李传韵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举办音乐会的故事也广为流传。那天恰逢他生日，主办方特地准备了生日蛋糕，想为他庆祝一番。不想李传韵却穿着搞怪的风衣来到派对现场，胸前还挂着酒店房间里“请勿打扰”的提示牌，惊呆众人。据说这块提示牌多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在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后，李传韵当众宣布说：“对不起，我在台下总是很紧张，所以现在我又要跑了。”说罢，他便在众人的笑声中“溜之大吉”。

　　很多时候，李传韵像是行为艺术家，而非演奏家，有人赞他天才，有人斥他作秀。真实到底怎样，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就像那句名言：天才和疯子之间往往只有一步之遥。（本报记者 李红艳 实习生 朱文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