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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醒龙和我们谈论其新作《蟠虺》的时候,他谈的,其实是《蟠虺》之外的社会现状、每个人身处这个时代所应有的担当。
他谈到了常识与真相,如何让生活不被浮华、奢靡的泡沫所遮盖;他谈到了情怀与良知,那是庸常日子里不可或缺的生活要塞。
于是,《解放周末》与刘醒龙的对话,不再囿于文学的意境,而是更多呈现了作家直指现实的批评力量与深沉思考。
一部作品如果完全在别人的意料之中,那绝对是莫大的失败
解放周末:您曾这样比喻说,乡村是素面朝天的,城市是化过妆的。而您的新作《蟠虺》被定义为您从乡村到城市的转型之作,这是否意味着近年来您对城市的理解更深了,您在逐渐接近城市的真实?
刘醒龙:我从湖北小城黄州迁徙到武汉已经整整20年了,从三十好几活成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这是人生一个很重要的阶段。20年的时光肯定会在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城市生活确实一直在吸引着人们,它太丰富多彩了,具有值得我们为其写作的魅力。城市的文学魅力一直存在,十几年前我就写过几部关于城市的中篇小说,只是晚了一点才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来写它。
我不觉得城市书写和乡村书写有很大的对立。看起来,过去我是选择了书写乡村,实际上我是在选择一种文化情感。乡村不是孤立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以城市作为依托而存在的。反过来,在书写城市的时候,也有一个大的背景,那就是乡村。毕竟,城市是从乡村走来的,城市里的人和文化也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这样理解的话,一个作家对乡村或城市写作的转换,是很自然的事。
解放周末:尤其是在当下,城市化进程所带来的巨大变化,是不是也更加触动了您的现实主义情怀?
刘醒龙:这是一个原因。但作品风格形成的更重要的因素是写作者在某个时期的文化心理。像《蟠虺》,我写的是湖北省博物馆馆藏的一件国宝级青铜重器,这便注定这个故事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乡村叙事。
解放周末:那么,《蟠虺》所代表的文化心理应该与以往不同。因为,评论者众口一词认为,熟悉刘醒龙的读者看到《蟠虺》会感到意外。
刘醒龙:这种情形确实已经发生。包括一些非常了解我的朋友都很惊讶,他们完全没想到我会有此种文学元素的储备。
解放周末:您本人似乎很享受这种意外。
刘醒龙:一部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作品,如果完全在别人的意料之中,那绝对是莫大的失败。只有连最熟悉的人都会对作品表现出意外惊喜,才是一种重要的认可。
解放周末:这让人联想起您的一个论断——没有挑战的阅读是伪阅读。同理,没有挑战的写作是伪写作?
刘醒龙:对我来说,写作一定要有挑战性。用相同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别人“喜欢”,终将有一天会让人倒胃口。
从1999年开始,我放弃了中短篇小说的写作,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因为当时中短篇小说对我已经缺乏挑战性了。而长篇小说起码从体量上来说就具有天然的挑战性,如果没有足够结实的体能和足够坚韧的心理,就无法耐得住、支撑得住如此宏大的叙事。
我相信读者会更喜欢《蟠虺》,至少他们能从这部作品中发现,那个叫刘醒龙的家伙,还能写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而不是拾自己的牙慧,没完没了地重复可怜的三板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