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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岁还写青春迷茫太矫情
作家邱华栋在二十多岁时曾是村上的粉丝,当时他毕业后来到北京,在村上的小说中感受到青春的迷茫失措。但如今谈起村上的小说,他提不起多大兴趣。他读过村上的几乎全部作品,在他心里,村上的一百个短篇小说写得很好,能跻身世界一流大师水平;但长篇小说水准不高,达不到世界一流。
邱华栋不客气地说,村上的长篇小说过于媚俗,很多情节十分矫情,年轻时读这类小说会爱上,但自己现在四十多岁了,再看就觉得很矫情。比如村上的笔下写到一个女孩给一个男子按摩,用银针刺杀了他,就属于很蹩脚的畅销书写法。虽然不赞同村上是日本的琼瑶,但邱华栋嘲讽,“现在我觉得他的小说深度不够,人到中年还读他的小说,就是神经病。我走向了当初自己的反面。”
令人惊奇的是,村上已经60多岁,长篇小说还在写青春迷茫与失落,还在写忧伤、爱情、少男少女和少妇的情感世界,给人一种“长不大的村上”的感觉。“他的小说主人公永远是青年,最大的多崎作也就36岁,所有的读者都会接受这种主人公。”施小炜说,这跟村上的人生经验密不可分。村上30多岁以后生活基本定型,如今过着清教徒式的生活,早上4点起来写作,7点吃早餐,然后去跑步;下午搞翻译,晚上听音乐,9点就睡觉。如此钟摆一样的单调生活,没什么可多说的,也使村上总是在写30岁以前的生活经验。
村上一度也尝试挑战更关注现实和历史的严肃题材,比如关注过日本奥姆真理教,写过一本厚厚的采访实录《地下铁事件》;在《奇鸟行状录》里写过诺门坎战役题材,为此专门去美国和蒙古收集资料;屡次发表“鸡蛋和高墙”的言论。陈希我直言,村上这十几年来明显转型,似乎试图当大作家,也有冲刺文学奖的意思,只不过他并没有讲出多么高深的东西来。
“他后期的作品有所变化,但不太成功,没有很深的思考,写的大多是半成品。”沈维蕃也毫不讳言,村上的经历不丰富,生活比较优裕,靠的是聪明劲儿,知道如何把一个中短篇拉成长篇。在他看来,村上写作风格过于随意,长篇的结构很差,这种写法写都市青春小说还凑合,写历史题材就容易暴露出弱点,经常不知道怎么收尾,像《海边的卡夫卡》的人物前后不搭,有点混乱。
历经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作品之后,村上又很快回到自己的老路上,还是写他擅长的青春小说。“这种还是凭借年轻时一泻千里的写作方法,在激情与体力大不如前的今天就难以支撑。”姜建强感慨,从去年出版的最新长篇来看,一个感觉就是村上确实老了,创作的锐气大不如前了。如果村上像宫崎骏一样,近80岁还在寻求创作上的突破,那他就能再出发再立高度。
日本作家习惯最后会写一部盖棺之作,把毕生修为注入进去,如果村上意识到这一点,也许还会写一部大题材的作品。不过,即便如此,对他而言,诺奖仍然遥不可及。邱华栋表示,诺奖是一个欧洲文学奖,莫言已经获得诺奖,十年之内亚洲作家都不太可能再获奖,村上没有机会。
高仓健和村上春树
高仓健和村上春树并没有什么关系,一个已经去世,一个依然健在,属于不同代际的日本人。但两个人都在中国有过或有着极大的影响力,都和流行文化有关。高仓健代表的是“文革”之后,趁着历史机缘进入中国的日本大众文化,而村上则趁着上世纪90年代的社会氛围在中国兴起,两者都填补了中国流行文化的空白,并成为标志性的符号。作为一个后发性的现代化国家,中国接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输出的流行文化,接受其内在的精神影响,这几乎是必然的宿命。反言之,目前中国还不可能向日本输出高仓健、村上春树式的人物,并在彼国产生巨大而持续的影响。
今天看来,像《追捕》这部影片远算不上经典,当初在日本也没有多大影响力,却在中国产生爆炸式的轰动。除了高仓健的硬汉形象之外,影片向彼时的国人呈现了一副现代都市生活的形象,如私家车、私人飞机、高架桥、地铁、服装和发型等,这些曾让中国观众震惊。村上开始从事小说创作,实际上也就比《追捕》晚几年而已,写的也正是发达资本主义大都市的生活方式。与电影的符号化相比,村上的小说更具有内面性,写出了个人在大都市的精神和生活状态。
如果说高仓健已成为一个怀旧式的角色,而村上仍屹立于潮头,持续发挥影响力。这二十多年里,中国开始急剧的城市化进程,商业社会迅速膨胀,人们不再关心社会宏大叙事,转而专注于个人生活的营造,专注于装点个人精神世界。在村上春树之前,内地也流行过琼瑶、金庸的小说,但这两类小说属于农业文明的畅销书,逐渐跟不上时代的需求。村上的小说点拨个人如何在大城市中品味生活,更符合城市化浪潮的社会需求,正是都市白领和小资群体成为村上的拥趸。
相对于过去长期的集体主义思潮,回归个人化生活是好事。正如姜建强所言,村上小说里的“我”总有很强的私语性和个人性,这种内面式的生活方式强于外在性的社会价值生活方式,也可认为是对传统价值观的一个反叛和重生。然而,一味沉浸于个人的小世界里,用物质来装点这个小世界,满足于一己的情趣和悲欢,对广阔社会漠不关心,对现实问题视而不见,这就明显堕入犬儒主义了。村上小说的内在危机和负面影响,也正在于此。
村上心仪的作家是卡夫卡、菲茨杰拉德、卡弗等人,也汲取了这些人的文学营养。村上试图在流行文化的外壳里,装进纯文学的内容。可是,论写现代人的异化,他比不上卡夫卡;论写一代人梦想的幻灭感,他比不上菲茨杰拉德;论写普通人的现实窘境,他比不上卡弗。如果说村上还努力向纯文学靠拢,受其影响的中国年轻作家就远不如他,如卫慧、安妮宝贝、郭敬明之类,这些人借鉴了村上流行的元素,却离纯文学精神更远了。(记者 周南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