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国家大剧院西咖啡厅。从排练厅出来的作曲家印青,点了一杯咖啡,坐定。阳光从“水上明珠”巨大的玻璃墙体透射进来,宁静、明澈、温暖。
话题从10月11日举行的国家大剧院“歌唱北京”新作品音乐会开始。印青有两首作品在其中,一首《我的北京》,一首《北京之夜》。自上世纪90年代来京,三十余载光阴如洗,“新北京人”印青对北京埋下一份特殊的情感。
同时,他血液中涌动着另一重基因,那就是深深的军旅情结。16岁从戎,一晃,64岁了,近半个世纪的军旅风霜化作一首首“印青式”音乐作品。它们穿越历史的烟云,连缀起一条神奇的“天路”——路这端,是一位躬耕不辍的作曲家;路那端,是一份与日俱增的家国情怀。
人物小传
印青,1954年生,国家一级作曲家,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原总政歌舞团团长,中国文联第八、九届全委,全军艺术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军高级职称评委会评委,多次在全国、全军各类重大比赛中担任评委。被评为中宣部“四个一批”人才、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曾创作《当兵的历史》《走进新时代》《西部放歌》《天路》《江山》《走向复兴》等歌曲。
1. 从架线兵到作曲家
“歌片不够,我就手抄给他们,他们说听了这首歌特别想当兵,觉得那是一种幸福。”
“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印着我开花的年岁……”《当兵的历史》旋律轻快、激昂,是印青第一首代表作。那时候的他二十出头,正值风华,青春勃发。
如将这句歌词套在印青身上,应是“十六岁,十六岁,我参军到部队……”印青生于音乐家庭,父亲曾当过部队文工团团长,母亲也是文工团歌唱演员,他10岁开始学习小提琴。1970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原江苏省军区独立一师业余演出队看中,成为一名小提琴手,从此走进军营。
1972年,演出队解散,印青被分到通讯营架线连。作为一名架线兵,尽管“主业”不佳,但“副业”却好——18岁的他写出第一首歌曲《我是一个架线兵》。此后,从浙江省军区文工队到原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再到北京总政歌舞团,印青始终不懈地在艺术之路上攀峰。
歌曲《当兵的历史》创作正值改革开放初期,社会上流行“两热”:经商热、文凭热。印青记得,那会儿部队战士间流行“当兵吃亏论”:“同龄人有的做生意挣钱,有的上大学拿文凭,而当兵有什么用呢?!”
于是,受领导委派,印青计划写一首鼓舞士气、让更多人走进军营的歌曲,“我们国家实行义务征兵制,不强行要求,但要鼓励年轻人履行保卫国家的职责。其实,生命中有一段当兵的历史,是很珍贵、很独特的人生经历。所以,我当时就想,这首歌要写得明快、愉快,让没当过兵的想当兵,当了兵的有自豪感。”
印青记得,这首歌完成后第一次来京演出,很多大学生涌到后台要歌片,想回去学唱。“歌片不够,我就手抄给他们,他们说听了这首歌特别想当兵,觉得那是一种幸福。”其实,直到如今《当兵的历史》一直都在被传唱,“将近40年了,不管什么兵种,新兵连第一首歌都要学唱它。”
印青说,那时候优秀的队列歌曲相对匮乏,“早年有《打靶归来》《我是一个兵》《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之类,后来几乎就没有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总政宣传部发动全军词曲作家投入创作,说谁写出来好的作品奖励一万元,这可是巨额奖金啊!”
纵观印青的创作生涯,几乎全都是军旅题材和主旋律题材。这些作品,在无数部队官兵和群众心中镌刻下深深印记,印青因此收到的听众来信足有万余封。兰州军区一名排长的来信,令印青至今说起来都心有波澜。信中说:“当年我们都喜欢唱您作曲的《出征歌》,在战场上也是唱着这首歌往前冲,这首歌成了我们全排凝聚力的号角。我们一个排27人出征,最终回来的只有7人,其余20人都牺牲了……”多年后,7位战友天各一方,各自为业,但只要聚会,必唱此歌,歌中有他们血气方刚的青春,歌中有血与火洗礼的峥嵘岁月,“我们真的是太想念自己的战友了……”
这封信,让印青生平第一次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创作有价值,也更加坚定了他主旋律歌曲、部队歌曲的创作方向,“其他类型歌曲也能抚慰人心,但这种歌曲更能触及人的思想、信仰层面,正所谓崇高感。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需要这个,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在商品大潮冲击下,社会更需要信仰的构建,这样的歌曲就是一种承载。”
2. 将概念转化为情感
“我会结合自己内心的感受去写,只有这样才能贴近百姓心灵,而不是空洞地喊口号说教。”
“黄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岗,看那铁路修到我家乡,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来安康,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
《天路》是印青最为大众所熟悉的一首作品,被韩红等诸多流行歌手所演绎。它的创作背景是青藏铁路开修。
“《人民日报》报道说,中央决定修建青藏铁路,领导把报纸放在我和词作家屈塬眼前说,你们写一首歌吧!”那是2001年夏,为筹备“八一”晚会,印青和屈塬领了这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