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经典,
从零到一的突破
1971年年中,在广州,全国疟疾防治研究领导小组召开了疟疾防治研究工作座谈会。卫生部领导强调,“523”中医中药工作只能上,不能下。7月初,中医研究院成立疟疾防治研究小组,其中,药物筛选工作由4人组成,屠呦呦负责全面工作,郎林福负责建立鼠疟动物模型。
2个月时间里,屠呦呦及其团队马不停蹄地筛选了100余种中药的水提物和醇提物样品200余个,但结果令人失望。筛过的中药包括青蒿,对疟原虫的抑制率最高也只有40%。
难道史书上记载不可信?难道实验方案不合理?……冷静下来的屠呦呦,认真分析前期的研究工作,并重温历代文献。
青蒿在中国的应用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始见于《神农本草经》。青蒿治疗疟疾始于公元340年间的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之后宋《圣济总录》、元《丹溪心法》、明《普济方》等著作均有“青蒿汤”“青蒿丸”“青蒿散截疟”的记载。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除收录了前人的经验外,还载有治疗疟疾寒热的实践。清《温病条辨》《本草备要》以及民间,也有青蒿治疗疟疾的应用。
“青蒿一握,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肘后备急方》中的描述,给了屠呦呦新的灵感。为什么古人用“绞汁”?一般中药常用水煎煮或者用乙醇提取,但结果都不好,难道青蒿中的有效成分忌高温或酶的影响?再有,青蒿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绞出“汁”来,只有嫩的枝叶才会绞出汁来,这是否还涉及药用部分以及采收季节的问题?后来实验证明,确实只有青蒿叶子才含抗疟有效成分——青蒿素,占大量份额的坚硬茎秆并不含青蒿素。
屠呦呦顺藤摸瓜。1971年10月4日,编号为第191号的乙醚中性提取物对疟原虫的抑制率达100%!1971年底至1972年初,在猴疟模型上也获相同结果——确证乙醚中性提取物是青蒿抗疟的活性部位,这是发现青蒿素的关键一步。
随后,全国“523”办要求,中药所当年就在海南疟区试用青蒿有效提取物,观察临床抗疟疗效。
要深入临床研究,就必须先制备大量的青蒿乙醚提取物。可短时间内,提取大量的青蒿提取物,困难重重,因为“文革”期间,根本没有药厂可配合。屠呦呦课题组只能土法上马,买来盛水的七口大缸充当提取锅,每天加班加点。由于每天接触大量化学溶剂,加之通风条件不好,头晕眼花、鼻子出血、皮肤过敏等反应陆续出现,屠呦呦还为此得了中毒性肝炎。
不过,她对此毫无怨言。年至耄耋,屠呦呦仍思路清晰地说:“古老的岐黄之术,历久弥新。中医治未病思想及其在防治现代疾病方面的优势和特色日益凸显,中医需要与现代医学相互借鉴、共同补充发展。”
提取物有了,在进行临床前试验时,却出现了新问题。个别动物的病理切片中,发现了疑似的毒副作用。若错过当年的临床观察季,就要再等一年。综合分析青蒿古代的用法,又结合实验动物表现,屠呦呦认为,不至于发生疑似的毒副作用。为了早日临床试用,她第一个以身试药。经一周观察,未发现该提取物对她和两位同事有明显毒副作用,这才铺平了临床试用之路。
就在屠呦呦整装待发准备赴海南时,屠呦呦的丈夫被下放到云南五七干校,家里孩子小又没人照顾,她只好恳请托儿所留下大女儿全托。后来,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干脆就把二女儿送回老家。用屠呦呦的话说:“那时候,我们绝对是事业第一,生活要给事业让路。”
就这样,屠呦呦携药赶赴海南昌江疟区,最终完成21例临床抗疟疗效观察任务,加上同时在北京302医院验证了9例。1972年11月,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各地区“523”办公室主任座谈会上,屠呦呦报告了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首次临床30例抗疟全部有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