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
徐则臣:与时代血肉相连
我从小生活在水边,在京杭大运河边也曾生活多年。那些被大河水汽笼罩的岁月,成了我写作最重要的资源。在我迄今22年写作生涯里,有20年都在写运河,大运河一直是我小说写作不可或缺的背景。这一次,背景走到前台,这条河流成为主人公。写作就是这样,某个配角你盯久了,他就有了自主成长的意志,暗地里缓慢地丰满、立体,哪一天冷不丁地站到你面前,你方恍然,一个新主角诞生了。
写运河,不仅要写它的历史,更要写它的当下。1901年漕运废止,成为大运河命运转折点;2014年大运河申遗成功,可能会成为其命运另外一个转折点。我想从这两个节点切入,整体上考察百年运河和中国近现代史。这两条线正好借运河互为镜像,一条河活起来,一段历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穿梭在水上的我们的先祖面目也便愈加清晰。汤汤大水因而成为一面镜子,映鉴出一百多年来中国曲折复杂的历史和几代人的命运。
20年来,在我一点点地把运河放进小说的过程中,也培养出对运河的专注兴趣,但凡涉及运河的影像、文字、研究乃至道听途说,都要认真收集和揣摩。所以,我以前常自诩对运河比较了解,一闭眼,1797公里就活灵活现地出来了。但真要写,才发现我所掌握的运河其实是望远镜里的运河,要落实到一个个细节、要每一笔每一画交代清楚,望远镜远远不够,还需要显微镜、放大镜。因此,为写这部小说我做了大量案头工作,也把京杭大运河断断续续走了一遍,这田野调查改变了我对运河的很多想法,的确是“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对运河的认识还远远不够,它有太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从文学角度的挖掘尤其不够。
写作是一个发现和创造的过程,失去难度也就谈不上发现和创造,《北上》对我来说就是一次爬坡。难度不仅仅是具体技术上的,更重要的在于,是否对过去的写作构成挑战,是否有勇往直前的胆量和信心,是否不断将自己从众多写作者中区别开来并最终确立自己。文学在发展,每一代作家面对的世界不同、想法不同,表达方式和途径必然不同。在写作优良传统和文学精神上需要向前辈看齐,在对新事物、新世界的理解上需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文学表达方式。
一代代作家将自己的精神体温灌注进笔下的作品,通过“有我的文学”和时代互动同行,与时代血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