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达人秀”《奇葩说》节目长期坚守着其字面上的画风，开播三季以来，基本是以现实、露骨的“奇葩”议题考验着辩手们的口才，欢快、诙谐的氛围成为其收视的保障。新近一期的节目中，节目组却并没有延续以往捧腹讨巧的话题，收起戏谑调侃，为生死开辩——“痛苦的绝症病人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该不该鼓励他撑下去？”此题一出，满场皆静。对于一档娱乐节目而言，这样极富哲学性的严肃思考似乎过于沉重；但过半现场观众承认曾有过类似的真实经历，却又反映了问题的现实性。当然，不分胜负的辩论结果凸显了该辩题见仁见智的开放性，但关于生死的严肃思考却不应随辩论的结束而止步。

　　坚持下去：用爱去鼓励生命的长度

　　人都会死，但能坦然面对的人不多。古之帝王将相，谁不艳羡长生不老之道？今之医学科技，又何尝不是旨在为人类益寿延年？同时，求生的欲望激发人们在绝境中创造了多少不可思议的奇迹，成为人类社会得以承继发展的重要保障。

　　从感性的角度来看，生命的美好是无以言表的。在浩瀚历史长河中，个体虽然渺小但却不可复制，因而显得格外珍贵；亲情友情的美好与温暖，构成了家庭和社会中最难以割舍的羁绊；而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则激励着人们冲出逆境咬牙向前。

　　求生畏死，乃是人之常情。一些人以己度人，坚信那些想放弃生命的病人是在长期绝望和极端痛苦中失掉了生活的希望和勇气，是在生理上和心理上备受煎熬之后的畏惧；因而应当用超越痛苦的爱和温情来缓解病人的苦楚与恐惧，用情感的羁绊换回其求生的欲望，并在延续的生命长度中祈盼奇迹的出现——毕竟，一点微弱的希望也许就能鼓励他撑到了另一个春天。

　　“痛苦的绝症病人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一个生命丧失求生欲的选择；而“鼓励他撑下去”，则是其他生命的积极互动。这种积极互动既是伦理道德和社会责任的具体化，也是人性中弥足珍贵的闪光点。

　　体面告别：用尊严维护生命的宽度

　　对于“痛苦的绝症病人”而言，治疗的作用只是延缓最后时刻的到来，并不能真正改变生命的终点。我们都还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死亡的真实体验。但在通过仪器勉强维生等诸多尴尬状态中，一些病人在丧失自我行动能力的同时，也经受了失去生命尊严的折磨。

　　对一些病人而言，失去了尊严的苟活，远不及自我告别来得体面；亲友盲目的坚持挽留，早已因无法改变的现实变成了情感负担。既然我们明知每个人都会死，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呢？蔡康永在辩论中强调：“死神可以剥夺你的生命，但不能剥夺你的尊严和温暖。我们练习告别是练习这件事情，而不是一直留对方，因为留不住。”

　　不错，鼓励一个普通病人和鼓励一个没有希望的绝症患者是不同的；前者可以将对未来的希冀化为撑过去的勇气，而后者只能在无休止的痛苦中忍受绝望。不幸身患绝症，并不必然意味着智商的下降。自由意志的选择未必明智，但爱的裹挟和自私的依恋只会变成情感的枷锁。

　　理解并尊重一个生命在绝望中的“自我放弃”，是一种生命的消极互动。这种消极互动所对应的正是以赛亚？伯林笔下以不侵犯他人为内核的消极自由。这种消极互动为个体生命尊严提供了空间，也是自由意志的最基本存在形式。

　　生存还是死亡？

　　在现实情境中，一个绝症病人做出放弃生命的决定也许很自然，也许经过了长期的内心挣扎；也许是豁达人生观的体现，也许是受到其它因素的影响，不可一概而论。不过，当我们自己面对“生存还是死亡”这样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选择困境时，或可坚定地遵从内心笃信的价值观念予以取舍；但在面对另一个生命意志做出的选择时，则应格外慎重。

　　单从善意揣测，鼓励病人坚持下去的，多对未来和奇迹抱有希冀；而接受病人体面告别的，多能以豁达的胸怀处世。但无论是哪一者，都不应忘记：鼓励在己，抉择在彼。庄子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豁达的现世胸怀，是对过去的满足，也是对未来的信心。切勿让生命意志在冷漠中变得残忍；却也不可使感动自己的挽留变成他人的枷锁。

　　当然，关于生死的讨论还远未展开。我思故我在，开始思考，也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蔺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