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苏　鹏

林木西  辽宁大学经济学院长江学者

梁启东 辽宁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发轫于2003年的振兴东北已经跨入第二个十年。东北地区能否成为中国经济新的增长极？能否在新一轮深化改革中续写辉煌？前不久，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主持召开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会议，强力吹响“二次振兴”东北的号角——

　　对话嘉宾

　　从“微刺激”到“深改革”

　　记者：美国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曾说过，任何高速增长的工业部门发展到成熟期以后，增长速度都将逐步减弱。从产业结构的演变规律来看，每一产业部门都经历着形成、发展、成熟、衰退的变化过程。东北老工业基地也是如此。

　　林木西：去年以来，东北地区经济增速持续回落，部分行业生产经营困难，一些深层次体制机制和结构性矛盾凸显。今年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国务院为稳增长开出“微刺激”等多种“药方”，果不其然，二季度中国经济出现企稳回升。前不久召开的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会议上，李克强总理给困境中的东北老工业基地开出新“药方”，即“振兴东北要依靠国家支持，但最终还要靠改革激发东北的内生动力”。从“微刺激”到“深改革”，这进一步说明，国家在宏观调控方面没有走原来的老路，而要在创新宏观调控方面做文章。可以说，在“深改革”的方针指引下，新一轮国有企业改革大幕拉开之时，便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再次振兴的起点。

　　梁启东：“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我觉得振兴东北，应该树立一个新的振兴观，也就是“全面振兴观”。简要来说，就是通过深化改革解决五个不等式：首先，振兴老工业基地不仅仅等于振兴工业，而是产业协调发展；其次，振兴老工业基地不等于振兴大企业，而是大中小企业全面发展；第三，振兴老工业基地不等于振兴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也要快速发展；第四，振兴老工业基地不等于只振兴经济，而是经济社会统筹协调一体化发展；最后，振兴老工业基地不等于振兴城市，而是城乡统筹，走城乡一体化发展道路。

　　以改革红利还历史“旧账”

　　记者：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从另一个角度看，今天的新挑战也预示着东北地区的经济改革更具市场潜力，改革就是要释放巨大的市场潜力和社会活力。

　　林木西：东北地区是我国最早实行计划经济的区域，这客观上造成了今天这一地区产业结构偏重，所有制结构中国有制比例偏高，导致以市场化方式配置资源的能力、效率，跟适应市场竞争的能力都比较薄弱。如何“偿还”历史欠账？李总理开出了简政放权、改善民生、做强实体经济等“三剂药方”。

　　振兴东北，不仅要靠国资、国企改革创新激发内生动力，更需要从地方政府制度创新做起。给人印象较深的是这样一个例子：东北某地级市的一个重点民生工程花了8个月盖了133个公章，结果还没能按原定日期开工，因为还有12个公章没有盖完。这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案例，既说明一些政府部门束缚企业的条条框框有多严重，同时也表明，一旦政府简政放权，取消、下放那些“不必要的权力”，就能极大地激发市场潜力和社会活力。

　　梁启东：作为“共和国的长子”，东北曾做出巨大贡献，而计划经济之弊，也在此浸淫甚深。包括国有企业改革的问题、资源枯竭城市转型的问题、阶梯产业发展的问题；也包括民生等社会保障发展滞后的问题，创新驱动能力不强的问题等。所以说，我们振兴东北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还有许多实质性的问题没有解决。振兴东北作为一项国家发展战略，在政策上的引导和扶持自不待言，但政策的“注入”怎样转化为内生性的变革力量，确实需要考量。

　　尤其在改善民生方面，我关注到此次会议专门提出“加快棚户区、城区老工业区、独立工矿区改造。创新投融资方式，吸引社会资金投入”，而就在今年上半年，国家开发银行已新增承诺棚改贷款6760亿元，这一数字为去年同期的18倍。东北作为老工业基地，有大批下岗职工，棚户区改造在解决他们生活和居住条件的同时，也创造大批新的改造与建设项目，这无疑将有效拉动东北老工业基地的经济增长，从而形成良性的循环。

　　推动“东北装备”走向世界

　　记者：东北地区是我国主要的装备制造业基地，曾被称作“共和国的装备部”。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会议上，提出的“做强装备制造业，抓住高铁、核电、特高压等重大项目建设契机，促进技术、产品创新，推动‘东北装备’走向世界”引起了国内外舆论的广泛关注。

　　梁启东：东北地区最令人耳熟能详的一个词就是“老工业基地”，从共和国的第一块钢铁、再到共和国的第一辆汽车，都是在广袤的黑土地“孕育”出来的。相比而言，东北的装备制造业要优于其他工业行业。以辽宁省为例，今年上半年，铁路、船舶、航空航天等制造业增长16.3%，汽车制造业增长15.1%，专用设备制造业增长11.7%。此外，抚顺特钢、奥普光电、航天科技、哈飞股份、中国一重等，也分别涉及航天、军工类板块，航天军工业逐步做大做强，成为东北，尤其是黑龙江省的支柱产业。

　　林木西：上个世纪50年代，一些西方发达国家在市场和技术的双重作用下，就已经陆续出现老工业基地衰退的现象，这些国家依据市场规律进行资源有效配置，通过政策“输血”和产业“造血”并行，使老工业基地重新焕发活力，如美国“锈带”复兴、德国矿山公园等。当前振兴东北，需要推进创新创业，打造区域经济“升级版”，谋求新的增长点。比如，立足自身的传统工业优势，做强装备制造业，抓住高铁、核电、特高压等重大项目建设契机，促进技术、产品创新，推动“东北装备”走向世界。

　　“走出去”与区域一体化做“乘法”

　　记者：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工作会议上，提出的“面向东北亚加强开放平台建设，推进互联互通，以沿海经济带和沿边口岸带动开放”是其中的一大亮点。

　　林木西：当前整个东北地区的外向化水平还是不够高。今年6月，国务院批准设立大连金普新区，这成为东北三省首个国家级新区。在国务院批复中，明确要求把大连金普新区建设为“面向东北亚区域开放合作的战略高地、引领东北地区全面振兴的重要增长极、老工业基地转变发展方式的先导区、体制机制创新与自主创新的示范区、新型城镇化和城乡统筹的先行区”，这对整个东北地区下一步对外开放会带来很大的辐射和带动作用。

　　还要看到，东北地区本来历史文化渊源和自然条件等禀赋很相似，区域一体化趋势肯定会加强，将来可能会运用新的技术手段，进一步加强东北地区的分工合作。当然，各省区的情况也有差别，搞区域经济一体化不能超越实际，而是要选准能够发挥一体化优势的具体领域，制定现实可行的目标。通过借鉴当前多地正紧锣密鼓开展的区域一体化改革，或将与对外开放产生乘数效应，从而为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注入新的发展动力。

　　梁启东：振兴东北怎么办？我理解需要把握五个关键词：一是“创新驱动”，靠创新拉动东北振兴增长，靠创新拉动东北复兴；二是“内生增长”，尤其是需求结构上精准发力，实现需求结构的调整；三是“民生为本”，东北振兴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是民生的发展、民富的发展、民本的发展，让民营经济成为东北振兴的主力军；四是“深化改革”，通过改革解决发展的问题、振兴的问题；五是“扩大开放”。作为辽宁而言，需把握“三转”：一是由鼓励出口向鼓励进出口相结合转变；二是由鼓励纯外向型资金向内外资结合转变；三是鼓励由货物贸易向进出口贸易转变。

　　大事记

　　2003年

　　10月 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标志着振兴东北战略正式实施。 2004年

　　7月 中央在东北三省8个行业实行增值税转型试点，对具备条件的部分矿山、油田适当降低了资源税税额标准，给予三省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

　　2005年

　　6月 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促进东北老工业基地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的实施意见》，扩大了东北开放领域和鼓励条件。

　　2006年

　　9月 《辽宁省外商投资优势产业目录》获国务院批准，将提高东北对外开放水平。

　　2007年

　　8 月 国务院振兴东北办公布《东北地区振兴规划》指出，我国将经过10至15年的努力，实现东北地区的全面振兴。

　　2008年

　　5月 国家发改委复函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经国务院同意内蒙古东部地区享受东北老工业基地增值税转型和豁免企业历史欠税政策。

　　2009年

　　9月 国务院下发《关于进一步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这是国家出台的又一个指导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的综合性政策文件，对于进一步促进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促进全国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2010年

　　8月 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领导小组第二次全体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大小兴安岭林区生态保护和经济转型规划》与《关于加快东北地区农业发展方式转变建设现代农业的指导意见》。

　　2012年

　　1月 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领导小组会议讨论通过《东北振兴“十二五”规划》。

　　2013年

　　3月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充分发挥各地比较优势，统筹规划、分类指导，优先推进西部大开发，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大力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积极支持东部地区率先发展。

　　（姚 琼辑）

　　东北新貌

　　长 吉 图

　　吉林——

　　“两纵一横”通道形成

　　站在吉林最东边的珲春防川瞭望塔上，极目望去，直线距离10公里外，就是日本海。然而，望洋兴叹，吉林人一直苦于缺乏开放的通道。2009年，长吉图开发开放先导区上升为国家战略并取得积极进展，给吉林对外开放插上了腾飞的翅膀。长吉图区域面积占吉林省39.1%，人口占40.7%，GDP占65.2%，自西向东分布着长春市、吉林市、图们江区域（延边州），通过延边州的珲春市与俄罗斯、朝鲜接壤，东临日本海，可通过图们江实现“借港出海”。

　　长吉图区域又与辽宁省、黑龙江省形成“两纵一横”对外开放通道，长吉图是“一横”，与黑、辽两省两翼构成了弓箭形。东北东部边境线有个“东边道”，现有13个东北东部城市结成战略联盟，如同弓上之弦，而长吉图正是其中横亘的箭矢。长吉图在加快国内通道建设的同时，同周边国家陆海通道建设步伐也在加快，珲春圈河至朝鲜罗津港公路改造已完成，珲春经罗津港至上海（宁波）的内贸外运通道已开通，珲春—俄罗斯扎鲁比诺港—日本新澙航线逐步实现常态化运行。

　　长吉图战略把吉林省最具潜力的开放优势、最有能量的经济增长优势、最具魅力的资源优势叠加，“借港出海”新通道按照腹地、前沿和窗口的功能定位，长吉图区域将加快重点部位谋划发展，这是吉林省振兴发展的强劲动力。

　　两大平原

　　黑龙江——

　　现代农业纵深发展

　　黑龙江省是我国粮食主产区，2013年实现了粮食生产“十连增”，粮食总产和商品量“双第一”，粮食产量占全国粮食总产的十分之一，商品量占全国的近六分之一，调出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中处于重要战略地位。而松嫩、三江两大平原粮食产量占黑龙江的90%以上，具有较大优势，因而现代农业改革将是黑龙江新一轮振兴的重点发展领域。

　　2013年6月13日，国务院批复了《关于黑龙江省“两大平原”现代农业综合配套改革试验总体方案》，将这项工程上升为国家战略。据了解，黑龙江省两大平原综合改革规划期到2020年，内容包含完善农村金融组织体系、创新农村金融产品和服务方式、构建新型农业保险体系等。

　　“两大平原”现代农业综合配套改革试验，既是进一步释放农业发展潜力，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现实需要，也是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探索农业现代化与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协调发展的重大举措，对丰富国家综合配套改革内容、优化改革规划布局具有重大意义。

　　赤 峰

　　内蒙古——

　　“黄金大道”四通八达

　　赤峰位于蒙冀辽三省区交汇处，素有“京畿门户”、“三省通衢旱码头”之称，来自东北经济区和华北经济区的双重辐射为赤峰的发展带来勃勃生机。

　　目前，赤峰已建成东北对接黑吉辽铁路，西南对接京津唐铁路，为煤炭和矿产品外运铺就出四通八达的“黄金大道”，今天美丽富饶的赤峰已成为国家重要的矿产资源战略接替基地、东北地区重要能源基地、辐射蒙冀辽三省区接壤区域的农畜产品生产加工基地、中国北方草原文化旅游胜地和京津与辽沈地区重要生态屏障。

　　撤盟建市31年来，“生态立市、工业强市、科教兴市”，赤峰在发展的道路上不断探索。通过参与东北经济区和华北经济区的区域经济及产业分工与协作，与东北经济区和华北经济区形成统一、开放的市场，赤峰正在新一轮振兴东北的浪潮中崛起。

　　（苏 鹏、勇 伟辑）

　　阳光普照“莫地沟”

　　■本报记者 张天南 通讯员 贾文暄

　　充满温馨的小区里老人们围坐一起开心畅聊，洒满阳光的广场上孩子们欢笑嬉戏……这是辽宁抚顺东洲区新屯街道莫地社区常见的景象。这股幸福劲儿看起来似乎与其他小区别无二致。然而，相距社区不远处的抚顺市棚户区改造纪实展馆，却在不断提醒着过往的路人，这一排排浅鹅黄色6层小楼的特殊意义。

　　在104号楼前，记者遇到正在散步的孟祥祯和钟英春老人，这老两口是莫地沟的老住户。这儿原本不叫“莫地沟”，很久前叫墓地沟，叫着叫着，就成了莫地沟。“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垃圾堆成山，脏水遍地流。”这几句在莫地沟口耳相传的民谣，孟祥祯老人至今还清晰地记得。

　　“中国棚户区改造的第一锹土是在莫地沟挖的。”莫地社区党支部书记王雅君完整见证了莫地沟的蜕变与发展：“2005年4月开建，当年底新房就分配了。目前莫地社区棚户区改造共新建楼房106栋，安置回迁居民6400户、16300余人。”

　　走进低保户李广莲的家已是中午时分，她正忙着准备一家人的午餐。向阳的一室一厅，虽装修简单，可四周的墙面没有一点污迹，看得出一家人十分爱惜。从20平方米的平房到45平方米的楼房，改变的不仅仅是面积，更多的是环境和心情。以前在平房舍不得用的窗帘，李广莲又拿出来挂上。粉色的，和当年她结婚时穿的婚纱一个颜色。

　　棚户区改造不仅是住房解困工程，更是就业工程。同行的抚顺市房产局副局长朱振江介绍：“抚顺市结合棚改，以土地置换为依托，重点发展社区服务业、家庭手工业，建设农贸市场和工业园，广开就业和再就业渠道……”下岗多年的李广莲就是一位受益者，在莫地社区工作人员的帮扶下她很快就在一家保洁公司上了班，她欣喜地告诉记者：“如今在莫地社区，只要有劳动能力，就一定能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