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西、北、东三面为太行山和燕山山脉，中间是永定河、潮白河冲积平原，远古时曾是一个大的海湾，地理学上称之为：“北京湾”。宋代理学家朱熹认为：“冀都（北京）正天地中间，好个大风水。”

　　话题嘉宾

　　肖东发：北京大学教授

　　韩 震：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金元浦：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刘绮菲：北京青年政治学院教授

　　张宝秀：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教授

　　话题缘起

　　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北京作为世界闻名古都，拥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800多年的建都史，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习近平总书记今年在北京考察工作时强调：“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是一张金名片，传承保护好这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首都的职责，要本着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精神，传承历史文脉，处理好城市改造开发和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利用的关系，切实做到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那么，何谓历史文脉？北京的历史文脉有何特质？如何在“人文北京”建设所取得的成就上，在建设一个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交相辉映的历史文化名城中延续文脉、承载乡愁，让人们找到记忆中的老北京？本刊约请专家对此进行解答。

　　何为城市历史文脉，历史文脉对城市意味着什么

　　主持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本着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精神，传承城市历史文脉。如何理解城市历史文脉，传承城市历史文脉，有何重要意义？

　　张宝秀： 文脉，就是文化脉络，既包括文化的时间脉络，也包括文化的空间脉络。城市是人类文明的产物，文化是城市发展的重要推动力，文化是城市的精气神儿，是城市的灵魂和魅力所在。城市文脉就是城市文化要素在时间上的历史传承关系和在空间上文化要素之间及其与环境要素之间的网络系统关系，是城市赖以生存、发展的有机时空背景。

　　刘绮菲：所谓文脉，是历史的、现在的文化的实物表象及其产生并涵养的生态、环境、风貌等一脉相传的文化传统，凝聚了以往社会人们生产、生活的丰富信息，形成的文化记忆与文化传承，承载着人们的精神、灵魂、品质、审美、追求、习惯、价值取向等。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城市过去的文化与现代的文化相承接而成为传统，传统代代延续成为城市文脉。城市文脉是一座城市生命力的体现，只有形成了自己的文脉，并且得到延续，城市的功能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才能可持续发展。

　　金元浦：对于一个城市，历史文脉的意义，可以这样形容，它是体现城市独一无二、卓尔不群的性格特质。如果说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精神灵魂，那么文脉就是一个城市精神传承的遗存，这种遗存是由这个城市的历史积淀形成的。历史学家怀特将人类文化结构划分为三个层次：哲学层次是上层、社会学层次是中层、技术层次是下层。按怀特的这种划分，城市文化结构系统可以相应地划分为：精神文化、制度文化和物质文化三个层次。其中精神文化或文脉是城市文化结构系统中的最高层次，是城市文化的内核或深层结构。

　　从历史上国内外都市的比较看北京的历史文脉特征

　　主持人：从历史上国内外都市的比较看，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地理风物、历史积淀和历史地位是什么？

　　肖东发：在全世界范围内，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没有哪个城市能与北京相比，它的文化积淀至为厚重。北京正在北纬40度的纬线上下，（香山植物园有标志性建筑，写着北纬四十度），同纬度上有许多城市或人类发源地，如马德里、撒马尔罕、费城，等等，都有很辉煌的历史，发生过很多意义重大的事件，但无论从历史还是从现实看，无论是自然环境、历史积淀、还是艺术格调、人文精神，这些城市都不能和北京相提并论。

　　北京的历史绵延数千年，建城已有三千多年，历史上地位不断上升，不断发展。史书上记载，在周武王克商，把殷纣王打败的第二年，就封他的弟弟召公奭（shi，同“是”）于“燕”这个地方，这个奭没有过来，忙于在短命的武王死后辅助成王和康王。而是他的儿子禾过来到燕地就的位。经过北大考古系发现，这个遗址在房山琉璃河，京石高速公路到琉璃河下去一拐弯，不到河北涿州，在周朝就已经有一个城市了。封奭是在克商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045年，到今天已经有3059年的历史了。

　　1949年新中国建都的时候，四个城市候选：武汉、郑州、南京、北京。最后选定北京，是众望所归。这既保持了历史的连续性，辽金元明清，都选北京，是心理稳定性，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反映。同时这也是因为北京的文化魅力所使。北京有太厚太重的历史积淀，有四平八稳的建筑格局，有温和敦厚的人情风貌，有内涵丰厚的人文底蕴，有吸纳八方的气度胸怀，这既是北京的精神又是中国的精神。这座城市的文化就是中国人的精神。《人文首都》这本书里谈论了国魂与都魂，该书认为：长安是“雄”，洛阳是“变”，南京则用“飘”来概括，临安是“柔”，北京是“稳”。

　　主持人：除了“稳”，还可以用哪些关键词来概括北京的文化特质？

　　金元浦：北京的文化气场首在“大”。的确，北京文化根深源远，底气充沛。作为五朝古都，北京城市精神首先是在中国所有城市中独具一格的浩然大气。它弘浩博大，流丽万有。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大气”，北京精神首推北京恢宏的气势，宽容的气度，海纳百川的胸怀，宏阔宽广的视野；正大光明、豁达自信、心忧天下，达观容人的城市品格和市民风范。易中天《读城记》说得好，北京城市最鲜明的特色是“大气醇和”。皇城根下的人们,看朝代更迭，沧桑巨变，有历史眼光，人间阅历。

　　刘绮菲：这种“大气醇和”，还可以从内容的丰富和厚重上体现出来。老北京的历史传承和文化积淀，底蕴厚重，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皇家文化、官场文化，士林文化、庶民文化和市井文化，带有浓郁北方特点的民俗文化和民族文化，以及几乎在京城才独有的会馆文化和科考文化，它们共同融汇组成了北京的历史传统文化。这种厚重的历史及文脉为北京造就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北京奥运期间，外国人最想感受的北京形象诸要素中，文化名列第一，远高于社会、政治和经济要素，占77.8%。

　　北京集体记忆的“内层”与“内涵”，在历史变革中逐步凝练为北京文脉

　　主持人：能否具体说说，我们可以认知的北京文脉，体现在哪里？

　　金元浦：北京的文脉，是由众多的可见与无形的历史流传物构成的。以中轴线为中心的北京“龙脉”，构成了北京文化地理的有形的文脉；以紫禁城为代表的皇城建筑，以三山五园为代表的皇家苑囿，是无与伦比的中华文化凝固的史书，是北京文脉永存的有形的音乐与旋律。以前门大栅栏为代表的商业文明，以南锣鼓巷为代表的市井民俗文化，构成了北京多样融一的城市文脉。这些我们今天能够“触摸”到的北京的历史流传物，通过博物系统、史学志学系统、文物系统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系统保护下来，是历史留给中华民族的珍贵的艺术瑰宝，是形成北京集体记忆的“内层”与“内涵”，是北京文脉的“根”。

　　北京集体记忆的“内层”与“内涵”，在历史变革中逐步抽象为北京元素。从城市的四方格局到中轴通脉，从红墙金瓦到城市色彩，从祈年神殿到长城垛口，从挑檐兽头到中幡、空竹，从国剧脸谱到京腔京韵，从琉璃河遗址一直到北京奥运的“中国印”，布局、形式、色彩、符号、图案、纹式和造型，都已成为最经典的北京元素。北京元素已经成为北京文化的象征，北京品牌的凝聚和北京美学的提纯。

　　刘绮菲：北京的文脉还蕴藏于北京众多的文物古迹、寺观庙宇、街巷胡同、古典园林、名人故居、四合院落之中。它使北京历经千锤百炼，成为一座世界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它融汇着中国各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和世界的多种文化，凝聚着浓厚的文化氛围和辉煌的人文精神，是中华民族文化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