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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致洪兰友信”取自“两地书”
//www.workercn.cn2014-07-02来源:人民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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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写给许广平的信(原件)

拍卖公司公布的拍品照片

  2014年6月23日的上海《解放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消息《一批近现代名人物品亮相上海春拍鲁迅手书信札8万元起拍》,报道称:上海敬华拍卖公司春拍推出了两封鲁迅写给政界名人洪兰友的信。文章同时还配发了其中一封信的照片,从照片中,大致可以看出信中的内容:

  兰公:

  看到来信所述的方法,“无处不是苦闷,苦闷,(此下还有六个和……)”,我觉得“小鬼”的“苦闷”的原因是在“性急”。在进取的国民中,性急是好的,但生在麻木如中国的地方,却容易吃亏,纵使如何牺牲,也无非毁灭自己,于国度没有影响。我记得先前在学校演说时候也曾说过,要治这麻木状态的国度,只有一法,就是“韧”,也就是“锲而不舍”。逐渐的做一点,总不肯休,不至于比“轻于一掷”无效的。但其间自然免不了“苦闷,苦闷,(此下还有六个并……)”,可是只好便与这“苦闷……”反抗。这虽然近于劝人耐心做奴隶,其实很不同,甘心乐意的奴隶是无望的,但若怀着不平,总可以逐渐做些有效的事。

  文章的看法,也是因人不同的,我因为自己爱作短文,爱用反语,每遇辩论,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迎头一击,所以每见和我的办法不同者便以为缺点。其实畅达也自有畅达的好处,正不必故意减缩(但繁冗则自应删削),例如玄同之文,即颇汪洋,而少含蓄,使读者览之了然,无所疑惑,故于表白意见,反为相宜,效力亦复很大。我的东西却常招误解,有时竟出于意料之外,可见意在简练,稍一不慎,即易流于晦涩,而其弊有至于不可究诘者焉。

  鲁迅三月十日

  就是这封信,引起了第九、十届全国政协委员、鲁迅博物馆原副馆长兼鲁迅研究室主任陈漱渝先生的注意,凭着多年学术研究的经验,他觉得这封信非常眼熟。

  拍品内容与《两地书》重合

  陈漱渝先生为记者展示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1月出版的《两地书真迹》,找到了1925年4月14日鲁迅写给许广平的信(信中的黑体字部分与拍品照片文字重合):

  广平兄:

  有许多话,那天本可以口头答复,但我这里从早到夜,总有几个各样的客在座,所以只能论天气之好坏,风之大小。因为虽是平常的话,但偶然听了一段,即容易莫名其妙,还不如仍旧写回信。

  学校的事,也许暂时要不死不活罢。昨天听人说,章太太不来,另荐了两个人。一个也不来,一个是不去请。还有某太太却很想做,而当局似乎不敢请教。听说评议会的挽留倒不算什么,而问题却在不能得人。当局定要在“太太类”中选择,固然也过于拘执,但别的一时可也没有,此实不死不活之大原因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可耳。

  来信所述的方法,我实在无法说是错的,但还是不赞成,一是由于全局的估计,二是由于自己的偏见。第一,这不是少数人所能做,而这类人现在很不多,即或有之,更不该轻易用去;还有,即有一两类此的事件,实不足以震动国民,他们还很麻木,至于坏种,则警备甚严,也未必就肯洗心革面,假使连接而起,自然也就好得多,但怕没有这许多人;还有,此事容易引起坏影响,例如民二,袁世凯也用这方法了,党人所用的多青年,而他的乃是用钱雇来的奴子,试一衡量,还是这一面吃亏。但这时党人之间,也曾用过雇工,以自相残杀,于是此道乃更堕落,现在即使复活,我以为虽然可以快一时之意,而与大局是无关的。第二,我的脾气是如此的,自己没有做,就不大赞成。我有时也能辣手评文,也常煽动青年冒险,但有相识的人,我就不能评他的文章,怕见他的冒险,明知道这是自相矛盾的,也就是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的死症,然而终于无法改良,奈何不得,我不愿意,由他去罢。

  “无处不是苦闷,苦闷,(此下还有六个和……)”,我觉得“小鬼”的“苦闷”的原因是在“性急”。在进取的国民中,性急是好的,但生在麻木如中国的地方,却容易吃亏,纵使如何牺牲,也无非毁灭自己,于国度没有影响。我记得先前在学校演说时候也曾说过,要治这麻木状态的国度,只有一法,就是“韧”,也就是“锲而不舍”。逐渐的做一点,总不肯休,不至于比“轻于一掷”无效的。但其间自然免不了“苦闷,苦闷,(此下还有六个并……)”,可是只好便与这“苦闷……”反抗。这虽然近于劝人耐心做奴隶,其实很不同,甘心乐意的奴隶是无望的,但若怀着不平,总可以逐渐做些有效的事。

  我有时以为“宣传”是无效的,但细想起来,也不尽然。革命之前,第一个牺牲者我记得是史坚如,现在人们都不大知道了,在广东一定是记得的人较多罢,此后接连的有好几人,而爆发却在湖北,还是宣传的功劳。当时和袁世凯妥协,种下病根,其实却还是党人实力没有充实之故。所以鉴于前车,则此后的第一要图,还在充足实力,此外各种言动,只能稍作辅佐而已。

  文章的看法,也是因人不同的,我因为自己爱作短文,爱用反语,每遇辩论,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迎头一击,所以每见和我的办法不同者便以为缺点。其实畅达也自有畅达的好处,正不必故意减缩(但繁冗则自应删削),例如玄同之文,即颇汪洋,而少含蓄,使读者览之了然,无所疑惑,故于表白意见,反为相宜,效力亦复很大。我的东西却常招误解,有时竟出于意料之外,可见意在简练,稍一不慎,即易流于晦涩,而其弊有至于不可究诘者焉(不可究诘四字颇有语病,但一时想不出适当之字,姑仍之。意但云“其弊颇大”耳。)

  前天仿佛听说《猛进》终于没有定妥,后来因为别的话岔开,没有问下去了。如未定,便中可见告,当寄上。我虽说忙,其实也不过“口头禅”,每日常有闲坐及讲空话的时候,写一个信面,尚非大难事也。

  鲁迅四月十四日

  两相对比,拍品中除了信的抬头和第一句话“看到来信所述的方法”,其他内容与鲁迅致许广平的信全部重合。

  鲁迅先生会把给许广平的信再抄一份给洪兰友么?

  “兰公”与“小鬼”

  信中的两个称呼也让陈漱渝先生感到费解。

  信的抬头“兰公”,据报道说是指民国政界名人洪兰友。按当时的习惯,“公”一般是称呼比自己年纪大的、威望比自己高的“先生”的敬称。据网上有介绍说,洪兰友比鲁迅小19岁,以鲁迅的性格推测,对于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而且长期从事国民党党务工作的人,是不会用“公”这样的敬称的。

  鲁迅在自己的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每天交往的人名,但查《鲁迅全集》的附录《鲁迅日记人名索引》,在鲁迅日记中记录过的、与鲁迅先生有所交往的2000多人中,并没有这位“兰公”洪兰友。

  “鲁迅与受信人洪兰友任何关系都没有。”陈漱渝先生说。

  但以鲁迅称其为“兰公”和“小鬼”来看,二人关系应该相当亲密,鲁迅先生不应该在日记中一次都没有记录。

  相反,“小鬼”一词是许广平在鲁迅面前的自称,同时是鲁迅先生对许广平的昵称。查《两地书》,这个称呼比比皆是。

  “实在欺人太甚!”

  最近几年,随着名人手迹市场行情“涨声四起”,模仿民国名人信件、手迹的人也多了起来,但很多是模仿名人的口气和笔迹,特别是名人的笔迹,很难判断是否是原件。但像这样用鲁迅先生的原信加上一个受信人的名字,就当原件拍卖,“实在欺人太甚!”市场经济的前提就是诚信。陈先生再次强调了这个观点。

  上海古籍出版社在《两地书真迹》的出版说明中介绍,《两地书》有三个稿本:一是1925年3月11日到1932年11月26日之间鲁迅与许广平通信的原信;二是1932年鲁迅与许广平将过去的通信增删修改,编为《两地书》,由上海青光书局出版;三是有了周海婴之后,鲁迅又将《两地书》用工笔楷书录存了一份,并在《两地书》序言中说:“我们以这一本书为自己纪念,并以感谢好意的朋友,并且留赠我们的孩子,给将来知道我们所经历的真相,其实大致是如此的。”

  后来陆续出版过很多版本的《两地书》,但原始版本都是这三个。

  据陈漱渝先生介绍,1938年鲁迅刚刚去世的时候,许广平就准备出版《鲁迅书简》,家属和朋友们纷纷把鲁迅先生给他们的信件交给许广平。1949年之后,许广平把鲁迅手稿(包括书信)分别捐献给北京鲁迅博物馆、北京图书馆(现国家图书馆)和上海鲁迅纪念馆。后来这三个单位开始系统收集鲁迅的手稿、书信,经过几十年的收集,“私人手里的不是没有,但学术单位都知道,鲁迅书信流失在社会上的几率很小。”陈漱渝先生说。

  上世纪80年代,就有人拿着珂罗版印刷的鲁迅书信复制件找到陈漱渝先生,准备当做原件卖给北京鲁迅博物馆。“珂罗版与原件相差很大,专家一看就应该能看出来。个别公司虽然也请了专家,但当面对利益的时候,专家的意见也会被忽略。这才是这个行业最大的隐忧。”陈漱渝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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