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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福州船政学堂毕业前的学员合影,摄于1871年。北洋舰队的主要海军将领和大部分军舰的舰长(当时称管带)几乎都是留欧船政学生。如“致远”舰管带邓世昌(第二排左五)、“经远”舰管带林永升(第三排右三)、“定远”舰管带刘步蟾(第三排右五)、“威远”舰管带林颖启(第三排左三)、“超勇”舰管带黄建勋(第三排左四)、“康济”舰管带萨镇冰(第三排左五)、“广乙”舰管带林国祥(第二排左三)、“靖远”舰管带叶祖珪(第一排左四)、“济远”舰管带方伯谦(第一排左六)。
说起中国近代海军人才的培养和造船工业的开创,不能不提到福州船政局和船政学堂以及留欧船政学生。这所厂校合一的海军学校对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影响,大大超越了创办之初设定的目标。船政学堂为中国近代化输送了一批具有世界意识的杰出人才,中国近代化进程中的许多历史面貌,因为船政学堂的开办而留下了“急剧变迁”的伏笔。
“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师不可。欲整理水师,非设局监造轮船不可”
福州船政局(又称马尾造船厂,简称闽局、闽厂)是闽浙总督左宗棠在1866年创办的。左宗棠在奏折中指出:“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师不可。欲整理水师,非设局监造轮船不可。”造船局地点选在福州马尾。福州船政局还附设船政学堂,以造就人才,初名求是堂艺局。左宗棠亲自拟定《船政事宜十条》和《艺局章程》,制订了船政局和船政学堂的规章制度。同年10月,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举荐前江西巡抚沈葆桢(林则徐的女婿)接任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遵照左宗棠“不重在造而重在学”的主张,强调“船政根本在于学堂”,努力办好船政学堂。1867年1月,福州船政学堂正式开学,分为前后学堂。前学堂(又称制造学堂)聘法国教习,主要学习船舶制造与法语。后学堂(又称驾驶学堂)聘请英国教习,主要学习航海驾驶和英语。学生除在课堂学习外,还要去工厂或舰船实习。沈葆桢力图把福州船政学堂办成中国早期海军人才的摇篮。
福州船政局早期聘用法国技师和监工设计和制造船舰,到1874年,大部分法国雇员已辞退,船舰的设计制造逐渐主要由中国技术人员担任。八年间已制造大小轮船16艘,成为中国第一座近代化的船舶制造厂。船政学堂最初只有前学堂和后学堂,以后又增设绘事院(学习制图),艺徒学堂(边工作边学习),管轮学堂(实习练船)。学堂规定各种课程,并有严格的考试制度和奖惩制度,成为中国近代第一所海军学校和造船学校。
“三至五年后由外国学成而归者,则以学堂后进之可造者补之,斯人才源源而来,朝廷不乏于用”
1873年底,沈葆桢等上奏建议派船政学堂学生赴英、法留学。他在上奏中提出:“前学堂习法国语言文字者,当选其学生之天资聪颖、学有根底者,仍赴法国深究其造船之方,及其推陈出新之理。后学堂学习英国语言文字者,当选其有根底者,仍赴英国深究其驶船之方,及其练兵制胜之理。速则三年,迟则五年,必事半而功倍”。他相信“三至五年后由外国学成而归者,则以学堂后进之可造者补之,斯人才源源而来,朝廷不乏于用。”北洋大臣李鸿章和总理衙门也表示赞同。1875年借船政局法籍监督日意格奉命回法国购买机器之便,让其带领5名船政学堂毕业生赴英法两国参观学习。学习驾驶的学生刘步蟾、林泰曾在英国海军学校学习一年后,随日意格回国。而学习制造的学生魏瀚和陈兆翱则留在法国造船厂继续学习。这是官派留欧船政学生的先声。后来,清政府决定正式从福州船政学堂选拔优秀学生赴英法学习造船和驾驶技术,留学年限定为3年,经费则从福建厘金、关税和船政局经费中提取。
1877年3月31日,第一批留欧船政学生30人,在留学监督日意格和李凤苞的率领下从福州启程,经海路抵法国马赛港。学习驾驶的12名学生赴英国留学,刘步蟾等6人先上英国军舰实习。严复等6人则进入格林尼茨海军学院学习。学习造船的18名学生加上两年前抵法的2名在法国留学。第一批留欧船政学生在1880年前后陆续回国。
1882年又派出第二批福州船政学堂留欧学生10名。留学法国的有5人,1人进巴黎土木工程学校,3名就读于枫丹白露炮兵学校,1人到火药厂实习。留学英国的2人进入皇家海军学院学习,并到英国军舰实习。另有3名学生派到德国柏林施瓦茨科夫工厂学习武器制造。
1886年,由于海军发展的需要,又派出第三批船政留欧学生34人。其中不仅有福州船政学堂毕业生29人,还有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毕业生5人。14名学造船的学生赴法国留学,补习一年法语和理科课程后,分别进入工程技术学校和巴黎大学法学院。另外19名学驾驶的学生则赴英国留学,有的入格林尼茨海军学院学习,有的直接随英国海军舰队实习。
甲午战争后,清政府于1897年派出第四批也是最后一批官派船政留欧学生。共选派福州船政学堂学生6人,赴法国进入各工程大学学习。原计划留学6年,但因1900年发生义和团运动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这批船政留欧学生被提前撤回,未能完成预期目标。
晚清留欧船政学生回国后成为中国早期海军和造船工业的骨干
晚清留欧船政学生与晚清留美幼童有许多不同。首先是他们出国时年龄较大,一般在20多岁,比较成熟。而且都是从福州船政学堂和天津北洋水师学堂选拔的优秀学生,文化、专业素质与外语基础比较好。其次是派遣的目的较明确具体,就是为了发展中国的海军和造船事业,派学生去当时认为世界上海军最强大的英国和造船工业最发达的法国留学,以培养中国自己的海军人才(“良将”)和造船人才(“良工”)。清政府对船政留学生留欧期间所进学校、所选专业、所学课程以致具体的实习程序均有明确严格的规定。第三是留学期限较短,学用结合,成效显著。留美幼童预订学习期限为15年,而留欧船政学生一般为3-5年。多数能如期学成归国服务。在留学期间除了在各类学校学习专业知识、技术外,还安排到英国军舰或法国工厂实习,力求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再加上他们自己刻苦努力,因此多数留欧学生学习成绩优良,成效显著。
晚清留欧船政学生回国后成为中国早期海军和造船工业的骨干,为中国近代海军发展和工业化作出了重大贡献。有些留欧学生还在反侵略战争中血洒疆场英勇献身。北洋舰队的主要海军将领和大部分军舰的舰长(当时称管带)几乎都是留欧船政学生。他们在北洋海军建设和甲午海战中充当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如北洋舰队的左右翼总兵(相当舰队副司令)是第一批留欧船政学生刘步蟾和林泰曾,他们不仅负责舰队的训练、管理和作战指挥,而且兼任北洋舰队两艘最大的铁甲主力舰定远舰和镇远舰的舰长。在黄海海战中沉着指挥,英勇奋战。在威海卫海战中,血战到最后,拒绝投降,自杀殉国,保持了民族气节。留欧船政学生经远舰长林永升、超勇舰长黄建勋在黄海海战中,勇猛作战,壮烈牺牲。靖远舰长叶祖珪、来远舰长邱宝仁等也表现英勇。民族英雄、黄海海战中指挥军舰冲向日舰吉野号而为国捐躯的致远舰长邓世昌也是福州船政学堂毕业生,曾赴欧洲英国与德国学习、考察过一年。清末,留欧船政学生萨镇冰曾任海军大臣。民国以后,船政学生刘冠雄、萨镇冰、李鼎新先后出任北京政府的海军总长或海军总司令等职,成为清末民初中国海军建设的核心人物。
在造船和工程技术、武器制造等方面,晚清留欧船政学生也有许多贡献。第一批留欧船政学生魏瀚等人回国后,负责福州船政局工程处,自行设计制造了一批军舰和轮船。魏瀚后来还做过铁路会办和汉阳机器厂总办。留欧学生陈兆翱归国后任船政局蒸汽机制造总工程师。陈才瑞从德国留学回国后,创建了船政局的鱼雷车间。有些留欧船政学生还投入了兴建矿山、建设铁路、电报等现代化事业。如池贞銓勘探发现并开采山东招远银矿和安徽马鞍山煤矿。
留欧船政学生中,还有注意观察和研究英法政治社会,主张变法革新的
晚清留欧船政学生中还有一位杰出人物,那就是中国近代著名思想家、翻译家严复(原名严宗光)。他因家境贫寒考入官费的福州船政学堂,在后学堂学习航海驾驶和英文。5年后以优异成绩毕业,还曾登军舰出海实习。他与其他留欧船政学生不同的是,他除了学习军事技术外,还注意观察和研究英国的政治与社会。他曾经到英国国会和法院旁听,访问英国工厂、学校和商店,研读各种西方名著,还与当时驻英公使郭嵩焘讨论时事和学问。1897年回国后,被李鸿章委任为天津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教务长),后升总办(校长),为培养海军人才作出了努力。但他对中国现代化的最大贡献还是翻译了英国赫胥黎的《天演论》、亚当斯密的《原富》、斯宾塞的《群学肄言》和法国孟德斯鸠的《法意》等十多部西方名著,宣传进化论等启蒙思想,鼓吹救亡图存和变法维新。
此外,还有留欧船政学生陈季同,进入法国政治学院学习法律和文学,后任驻法使馆翻译、参赞,成为一位出色的外交官。他用法文撰写了《中国人的自画像》、《中国人的戏剧》等介绍中国文化的著作,并首次把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聊斋志异》的部分篇章译成法文,还把雨果的《九三年》等6部作品译成中文。他在法国享有很高声誉。(作者为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