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来,他自己也数不清教过多少学生,又有多少山里娃听着他带了张坞口音的语文课,用着他自己发明的算数小技巧,飞出山沟沟,到镇上,到县里,到省城,越飞越远,彻底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他只清楚地记得,今年高考,人口只有200多的小小花山村走出了8名大学生,创下历年新高。孔文卿高兴地不得了,他和镇村干部一起跑腿磨嘴,张罗着给家境贫困的寒门学子联系爱心企业捐资助学,看着一个个娃娃走出深山,他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我热爱教育事业,我能够看到孩子们识文断字,考上大学,走出山区,这是我当老师最开心最欣慰的时刻”。
还有一年,孔文卿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儿子要带他到城里含饴弄孙享清福,女儿也劝他卸下担子好好歇歇,他却摇了摇头:“只要有一个学生在,我就教下去,老了走不动了再说嘛”,他执拗得认为,只要学校在,贫困村的希望就在!
其实,临近退休这一年,反而是孔文卿职业生涯中“兼职”最多的时候。教室墙上的课程表显示,孔老师是“全科教师”。他为孩子们开设的不仅有语文、数学科目,还有品德、社会、自然、美术、体育,甚至英语。
“山里孩子也应该接受好的教育,虽然就剩我1个老师,但还是要尽量让孩子们掌握更全面的知识,啥不会我去学啥嘛,学会了再教给学生们。”孔文卿有点赧然,简单整洁的宿舍里,一本中英字典翻得多了,卷起了毛边。
除了“全科教师”,孔文卿还得当厨师。每天中午,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他都要匆匆来到教室对面的厨房,给孩子们做饭。
由于2名学生离家远,从这学期起,孔文卿主动承担起了给学生做午餐的任务。捞面条、汤面条、蒸米饭炒菜,家常菜轮换着做,娃娃们吃的是他亲手种的鲜灵灵的大白菜,他还要三不五时趁着村人的摩托车下一趟山,到镇上买点别的蔬菜、肉类,给孩子们改善生活换换口味,从开学到现在,他没收过一分钱。从以前学生们自己背着粮食柴火来学校灶上吃饭,到现在他一手包办了,目的只有一个:学生娃们吃好饭了,才有劲儿识字读书学知识。
36年执教生涯中,角色几多变幻,孔文卿从未懈怠;“我对得起每一个学生和家长,一所小学改变了一个村庄,这是我最骄傲的”。前些年,花山村很穷,村里人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也不够,不少孩子很小就辍学了。为此,他十分痛心,不断奔走,以一己之力扭转困境。
学校师资不足,他想方设法向上级申请,邀请老师到村里任教;学校设施简陋,他不厌其烦地从外地添购教学设备,尽量使孩子们能享受到与山下孩子一样的教育条件。每学期开学时,他都要坐着村里人的三轮车,到乡政府去拉书本;每年秋季,也会提前下山采购蜂窝煤,让孩子们冬天不受冻……
最让孔文卿遗憾的,是看到一些好苗子辍学。他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的两名女生,初中就辍学了,镇上的中学校长找到他,希望他作为学生们的开蒙老师,能去劝劝。孔文卿二话不说,拔腿就走。小小的花山村却拥有54个自然村,分布在大山褶皱里,有的单门独户就自成一村。他踏雪走了4个多小时的山路去做家访,一路上汗水湿透了衣裳又被寒风吹干,却无功而返。这件事多年来一直横亘在他的心里,不能释怀。后来,村里风气渐渐好转,家长们更重视教育,孩子们也愿意好好读书,孔文卿更是不遗余力让每个孩子都接受教育:“一个都不能少,读书才能走出大山”。
在常住人口只有200多人的花山村,很多人都是孔老师的学生,他还教过不少父子两代人。
“我上学时,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先给教室生火,以前烧柴火,现在烧煤炉,还带我们跑操,大家热乎乎坐下来上早自习,我记了很多年。孔老师总是笑眯眯的,脾气好,教得细致,一直用心对待每个学生。”村民王锁柱说,孔老师既教过他,又教过他的两个孩子。他一直守在村里,开了个农家宾馆,种几亩庄稼,俩娃都到镇上上初中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孔老师的言传身教让他受益终身。
近10年,花山村每年都有学生考入大学。孔文卿说,当在外求学、工作的学生过年回来看他,每年教师节给他发祝福短信的时候,这种幸福感只有他自己才能品味到,“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他深知,教育对山区孩子的特殊意义,“山里的孩子们与外界接触很少,掌握知识是他们走出大山的希望”。
临行前,孔文卿告诉我们,村里的幼儿教育仍是空白,明年春天他打算开办幼儿教育。
“这所学校建国后成立,已经快七十年了,我很想把它办好、传承好,哪怕就剩1个孩子我也要坚守下去。”孔文卿说,山间秋阳格外明亮干净,打在他灰白萧疏的华发上,打在他皱纹沧桑的脸庞上,也照在那一条走出大山的路上,照在越过重重山岭层层屏障,能到达的更远的地方。(中国日报河南记者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