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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兴祥:寻找正在消失的藕塘

湖州的种藕人慎兴祥,不愁卖藕,愁的是很难找到合适的藕塘他说,藕塘越来越少,迟白荷这种最好吃的藕,也快要吃不到了

吴朝香 俞跃/摄
2018-02-28 14:56:24

  慎兴祥一天能挖近一千斤藕。

  如今找一口合适的藕塘是个难事。

  《舌尖上的中国》整了个杭州的美食荷花酥,却没多少杭州人听过,不过荷塘里另一种美食你一定吃过,那就是藕。

  南方的藕,最出名的,在我省的湖州。

  过完春节,准备开工挖藕的慎兴祥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自己年前看好的300亩池塘基本可以定下了。

  慎兴祥是一个种藕人,家在湖州市吴兴区道场乡双塘村。这里的双塘雪藕是湖州特产,唐代文学家韩愈曾这么赞誉:冷比霜雪甘比蜜,一片入口沉疴痊。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双塘的雪藕曾有上万亩,但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亩。种藕人不得不在周边的村子找藕塘。

  种了30多年藕的慎兴祥,从10多年前开始,不愁种藕和卖藕,最发愁的是寻找一口合适的藕塘,因为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可供他选择的池塘越来越少。

  最好的藕,都要靠手工挖

  52岁的慎兴祥在湖州市南浔区和孚镇漾东村承包了差不多500亩藕塘,这个季节,他和几位工人几乎每天都泡在池塘里,完全用手把淤泥深处的藕一节一节挖出来。

  腊月二十六这天,钱报记者来到湖州,阳光灿烂,中午时分,气温7摄氏度,慎兴祥开着车从藕塘到镇上给工人们买午饭。

  他先到村民家里,打一盆热水,光着上身,站在院子里,用热毛巾擦洗。“出一身汗,不擦擦,穿衣服难受。”

  每天上午8点半到藕塘开挖,下午三四点把挖出的藕拉到湖州菜场自家的摊位上,用水清洗干净到晚上八九点,第二天凌晨一点起来卖藕到清晨,稍作休息后赶回藕塘。

  这就是挖藕人慎兴祥的一天。

  慎兴祥每根指头的关节处都是一道深深的裂纹,黑乎乎的指甲下陷,划痕,开裂。这是长年累月用手挖藕造成的。

  看起来非常辛苦,但慎兴祥乐在其中。

  “这个行业我喜欢,把那么大一个藕从泥里挖出来,真是非常舒服,人家都说抓鱼时候开心,吃的时候无所谓,就是这样的。出完力出完汗,饭也吃得下。这种感觉你们不懂的。”

  他瘦、精干;说话爽朗、语速快、笑声不断。

  湖州产藕,慎兴祥19岁就进入这个行当,他的爷爷民国年间就在当地开藕行,小有名气。

  慎兴祥因此学得一手挖藕的好手艺。

  “用手挖出来的藕,卖相才最好。皮肤不能和藕摩擦,力量控制很关键,这样挖出来的藕身上没有伤,用水一冲,呈现自然白色。”

  但手工作业效率低,不少种藕人会采用水枪冲的办法,两者效率差一倍。“水枪冲出来的藕,容易受伤,一伤颜色就变黑,或者斑斑点点,有些小商贩为了卖相好就用柠檬酸洗白。”慎兴祥叮嘱说,“你们去市场买藕,太白的千万别买。”

  辛苦的付出也带来了回报。

  他的藕在市场上能卖到3元多一斤,起码是别人家的两倍。靠着挖藕,慎兴祥赚到了钱,上个世纪90年代,他在村里造了一幢小别墅。生意最好的时候他承包了近千亩藕塘。

  每天400元,请不到挖藕人

  双塘雪藕的产地就在慎兴祥所在的双塘附近, 这个品种分为早白荷和迟白荷两个品种,尤以迟白荷为佳,脆嫩香甜,入口甘冽。

  慎兴祥年轻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藕塘,双塘雪藕最多时候有上万亩。但近几年,藕塘的数量急剧下降,慎兴祥今年也只种了500亩藕,其中迟白荷仅四五十亩。

  正在采挖的这口藕塘在漾东村村郊,周边正在修路,这口塘差不多有10亩。和慎兴祥一起挖藕的3位工人是他们同村的,几个人已经合作了10多年,年纪最大的70岁,最小的50多岁。挖藕的工钱每天300到400元,当天结算,即便如此,慎兴祥也很难找到工人。“我挺愁,以后这几个老伙计干不动了,去哪儿找人。”

  4个人的午饭是慎兴祥从镇上带来的梅干菜扣肉盒饭,一瓶白酒,每人再配一个炸鸡腿。

  藕塘四面来风,吹得脸生疼。4个人脱掉连体防水衣,穿着棉毛衣裤坐在枯草堆里扒拉午饭。二十分钟后,穿上行头再次下水。

  “一点都不冷,身上热乎乎的。”最年轻的工人下水后,乐呵呵地朝着我们喊,“前几天下雪,零下温度,塘面都结冰了,我们敲开冰下水的,那才叫冷。”

  4个人一天能挖近3000斤莲藕,慎兴祥算其中速度比较快的,最多时候他一个人一天能挖近千斤。

  找一口合适的藕塘,要花一年

  挖出来的藕,慎兴祥从来不愁卖,春节前,他最发愁的是正种的这500亩藕塘马上要被征用开发,自己要赶紧找到合适的藕塘。

  好在,新年过后他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新找的300亩塘的淤泥有一人多深,在附近另外一个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的,之前一直没谈妥,心也就悬着。”

  10多年前,慎兴祥都是在自己所在双塘村附近承包藕塘,但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推进,村子里的池塘已经消失殆尽,他开始四处打游击找塘。

  对慎兴祥来说,如今种藕最难的就是找到合适的池塘。

  “不是所有的池塘都能种出好藕。有些人用稻田来种藕,没有肥力,种出的藕又扁又瘦,根本不行。拿双塘雪藕来说,最好的池塘应该是养了很多年鱼的鱼塘,塘泥很肥,藕种下去完全不用化肥,口感特别好。”

  眼下漾东村的这500亩藕塘是三年前,慎兴祥花了一年时间才找到,“这里先前别人养了好多年的鱼,淤泥有一米多深,周围环境也好,没什么污染企业,交通也方便,是最理想的藕塘了。”如今,很多村子因为开发建设,池塘都没有了,要找到慎兴祥理想中的池塘,难上加难。“原来的乡下都变城市喽,哪还有塘。我每年都会全湖州地找,四处打听。”

  湖州农科院的相关人士表示,大概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因为城市建设,道场乡双塘村周边的池塘就越来越少,双塘雪藕的面积大幅缩减,尤其是迟白荷,目前也就只剩下几十亩,作为保种用。

  “迟白荷这个品种,比其他藕要深一倍,挖起来难,亩产量又低,每亩最多产4000斤,普通的能产到6000斤呢,加上它对池塘的要求又高,所以种的人越来越少。”慎兴祥觉得很惋惜,“我现在也就只种了四五十亩,全当保种,我觉得我要是不种就绝迹了。”

  最好吃的藕,已经没剩下几亩了

  下午4点,慎兴祥和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四个人每人拉一条塑料布为船,将浮在水面上的莲藕堆在上面拉出来,装车,拉回菜场。

  3000斤藕,慎兴祥一人,一根一根摆在皮卡车上。

  “不能用蛮力,断了就不好卖了。”

  2016年,行情最好时,慎兴祥一个季度卖了300多万元。去年大行情不好,可他的藕依然卖价高,销得快。

  慎兴祥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家中也没太大的经济负担,但他依然在辛苦劳作。

  “说真的,我就是喜欢放莲藕,把藕挖出来那种爽。每个人都有兴趣爱好,我的爱好就是这个。”慎兴祥弯腰,提气,搬起80多斤重的藕筐,放到车上,“我给你说,我的饭量吓死人,干一天回去,一顿能吃掉四五斤的稀饭,我老婆把饭煮好,我都是端着电饭锅直接喝的。那感觉,过瘾啊。”

  慎兴祥拿出一节莲藕,在车上用力一击,清脆的咔嚓声后,莲藕裂开,玉白色的藕肉上,藕断丝连。

  咬一口,满嘴生津,脆生生,清甜爽口。

  “没骗你,好吃吧。”慎兴祥略带得意地哈哈大笑。

  随后他继续低头摆弄车上的莲藕,有些失落,“最好吃的迟白,你们已经很难吃到了。我觉得我们双塘雪藕想要再恢复到以前的种植面积不大可能,就希望能维持现在的情况,不要再少了。”

来源:钱江晚报
编辑:尹文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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