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5日,历史小说作家二月河去世。在此之前,学者李敖于3月18日去世,10月30日,武侠小说作家金庸去世……在今年去世的30余位名人当中,二月河、李敖、金庸这三位,有着诸多的共同点。
其中显而易见的一点是,他们的写作都与历史紧密相关,在对历史专心致志有了研究成果的同时,他们也分别有自己的侧重点:二月河重新梳理历史,在讲述权谋争斗的同时,也赋予帝王将相以更多属于普通人的凡俗情感,让读者对封建王朝有了更直观和感性的了解;李敖大半生浸淫于历史,在他看来,现在与未来的一切,皆由过去衍生,没有历史眼光,说什么都没价值,以“李敖论史”为主要内容的《李敖大全集》,80册3000万字,可见李敖对历史信息掌握之足;金庸的武侠小说背景,从春秋战国时期延续到清乾隆年间,在武侠小说中所展现出的历史风情,对历史典故、文学经典信手拈来的调用,以及用文学手段柔和呈现出来的历史观,都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中国的读者对于历史,总是有着超强的好奇心以及汹涌不息的消费欲望,古往今来大量的经典,也无不是附着于历史这深沉的“大海”而诞生的闪亮“珍珠”。而之所以二月河、李敖、金庸能够以历史为营养来源,写出有经久不衰传播力的作品,在于他们使用了新的笔法,融入了新的历史观。他们不同程度地接过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遗产,并以一己之力做了辛苦的筛选工作,或以弘扬的手法将之璀璨的一面与现代人的情感、审美相结合,或以批判的立场对其杂芜之处进行修剪,历史与文化,是成就他们的“左膀右臂”,缺了任何一项,都不足以使他们成为被人们记得的优秀作家。
从影响力与作品发行量来看,3位都是畅销书作家,站在平民立场上为大众写作,是他们获得声誉的必然做法。当然,他们在获得肯定的同时,也引发了一定的争议,比如二月河被批评“为帝王唱赞歌”,金庸的“犬儒”,李敖的“人格分裂”……这是作家深度参与历史所带来的“副产品”。对于他们的求全责备,是因为人们并未简单地把他们当成作家来看待,而是期望他们具备更有力的公共价值,在更多的领域发挥更大的影响。公众的这种期望,显然是没有被写进作家的写作初衷当中去的,所以在评价这3位作家的贡献与地位时,应更多地从他们的文学贡献谈起。
作为大众文化偶像,二月河、李敖、金庸自然懂得大众对他们的期待,也知道如何履行自己的义务,李敖长时间的时评写作为他迎来“斗士”的称号,金庸的社评也被认为是“一绝”,二月河也经常发表反腐言论、对其他公共话题也时有参与……只是他们在公共领域的作用,没有在文学领域的贡献那样具有不可磨灭的持久性。金庸的社评未来不会有人读到,二月河被一次次重印的必然是他的“晚霞三部曲”,李敖的《大全集》中,最为经典的还是《北京法源寺》。
如同李敖所说,不懂得历史的作家不配去写作,但同时他也说过,学问太多“害死了我”。二月河去世后饱受争议,但批评者看到了他小说的内容,却没有看到他一次次强调,之所以把三部历史小说命名为“晚霞系列”,主要是想表达一种无奈与苍凉,他并没有为封建帝王“翻案”的想法,反而,他觉得放在历史长河里看,最终他们都是失败者。金庸在一次公开演讲中称“写小说并没有什么学问,大家喜欢看也就过去了”,他对历史“倒是有一点兴趣”,金庸对历史发展规律的总结是一针见血的,但这并没法纠正,更多人喜欢从他的小说里去“发现历史”,而不是在他的现实言论中去看到真相。
历史是个棋盘,棋盘自然少不了迷局,作家可以是迷局的破解者,亦可以是迷局的制造者。作家的思想高度,决定了他们目光的穿透力,但作家继承的文化血脉以及他们生存的时代,也影响着他们,可以在局限中发现伟大,也可能会在伟大中难以逃脱局限。时间是最好的淘汰工具,许多年过后,如果有作品持续流传,为未来的读者们所喜爱,这样的作家就是有价值的。相信二月河、李敖、金庸的作品,都能经过时间残酷的检验,他们从历史那里得到灵感写出的作品,会构成历史的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