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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的道路,儿女亲友们有不同的看法,那是自然的。老伴,你没为儿女做什么,但你所致力的事业是为大家的儿女造福,自己的儿孙也在其中了。你离去后,我又耽误了5年,此生还能有几个5年呢?我要把生命最后的几年留给老年事业。老伴,你同意我的选择吗?”
1986年3月,“将军级农民”、龚全珍的至爱甘祖昌,在井冈山下的莲花县,永远闭上了眼睛。5年后,1991年10月4日,龚全珍写下了上面这段话。
她喜欢写日记,喜欢用笔、用心,穿越时空与甘祖昌对话。
他走了以后,她有过不适应。她常常回忆过去。他大她18岁。她在烟台市街上玩耍时,他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她读小学时,他在长征;她读中学时,他已是陕北根据地的后勤“管家”。他们隔天隔地,谁也不曾想到,事隔多年,1953年的那个春天,他们会走到一起。
她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选择。她先是选择了读书。家中11个兄弟姊妹,父母重男轻女,姐姐小学刚毕业,母亲就捋下手上的两枚戒指,一枚给她姐,一枚给她,暗示她们早日出嫁。她说:“我不要戒指,我要读书。”她瞒着父母考上了中学。但读了几年书,她又选择了退学。不是成绩不好,她很聪明,非常刻苦,是受不了日寇的管制。有一次,她的日语得了0分。做邮局职员的父亲问她:“这个0是怎么回事?”她笑了,笑得理直气壮:“我故意交白卷,因为我不想当汉奸走狗,不愿学日语!”有一天,学校组织师生参加一个日本人的大会。校长指定她发言,她说:“我不!”她怪三哥参加八路军去打鬼子时,不带她一起走。会后这一晚,她失眠了,天亮时她铁了心:这个书不念了!
她选择了西行的路。这是一条一边寻找三哥,一边到大后方求学的路。她没有跟母亲打一声招呼,就坐上了列车。这一年,她19岁。
这条路上有危机,有饥饿,但有收容沦陷区青年的学校,学校里有抗日歌声。她先到济南,到安徽宿县,再到阜阳,在阜阳国立二十二中读上了书。学校组织抗日话剧团,她演男角。但好景不长,学校出了事。她从学校逃离,流亡到河南叶县、淅川。淅川国立一中有个校医,大家都叫他韩大夫。他讲人体构造,讲传染病。她成了韩大夫的得力助手。多年以后,她来到莲花县乡下当教师时,韩大夫教的护理知识,让她派上了用场。
这条路走到后来,她看到了希望。从淅川到陕西城固,虽然没有找到三哥,却在求学路上认识了共产党。她考上了西北大学,选择了教育系。她喜欢当教师。大学毕业,她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但她参了军,加入了共产党。当新疆向她招手时,她坐上了进疆的卡车。这一程的终点,是乌鲁木齐。
她没曾想,理想的追求,道路的选择,使她在向一个人靠近。有一天,子弟学校校长把她带到一个男人面前。这时她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军区后勤部长。
“我今年48岁,受过3次伤,身体不好,校长告诉过你吧?”他开门见山。她喜欢坦率。她想:“我不嫌你大。”他是大部长,话多;她是普通老师,话少。但他每句话都撞击着她的心扉。他说:“我的学习嘛,也是乱弹琴,闲下来就学一点儿,忙起来就丢了。我们要坚定地信仰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这是我们工作生活的指南,离开了它就行不通……你有意见吗?”她摇头。后来她在回忆录里这样倾诉:“说实话,这一次坦诚的谈话,震撼了我的灵魂,使我决心不要任何条件为他服务终生。”
她说话算数。她选择的,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年龄,不是他的穷苦出身,更不是他的地位,而是他的信仰,他的伤痕,他的真诚。
1957年,他对她说:“今年夏天我们准备回江西老家了。”
这是非同寻常的选择。早在三年前,他就萌生了解甲归田的念头。她还为他抄写过辞职书:“我经常发病,不能再担任领导工作了,但我的手和脚还是好的,我请求组织上批准,我回农村当农民,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