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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长说:“你们住这里。”哪里啊?一条沟走下去,两边地洞。
开了12天,火车到银川,吃了第一顿饭,接待的人说,这是宁夏最好的饭哦。我的心“嘎登”一下,米饭有一半稗子,还有比这再差的?宁夏农垦局长雷震,三五九旅的团长,老八路,13级干部。喔唷,穿得还不如浙江要饭的,一截脖子,黑簇簇,几年没洗。他说:“你们去那地方屋还没盖,要钻地洞。”当时我没反应过来,钻什么地洞?
我们坐了五辆客车,几十卡车,轰轰隆隆开。我在客车上,明明一马平川,前面的车怎么跑着跑着就一半了。那一半呢?仔细一看,全是浮土啊,车子跑得地面成了大沟,一半车子在土里了。
平吉堡农场离银川80公里,宁夏人不叫“平吉堡”,叫“平吉pu”(曹注:“堡”读pu音时,解释为古驿站)。农场范围很大,已经有4千多人了,我们一去,1万2。不少干部是老八路,场长、书记是老红军。场长说:“你们住这里。”哪里啊?一看地面,石灰标的图形:这里住人,那里厨房。这才明白,一条沟走下去,四五米深,两边地洞,就是屋。
动员时说:“宁夏是个好地方,人称塞上小江南。”我说没错,材料上是这么说。但你们要晓得,不是去享福的,去开荒、吃苦的哦。但我也没想到,会苦到这个样子。卡车上的人哭啊,不肯下来。农场干部说,哭个球哦,以后盖房子嘛。后来我们就用一种“土疙瘩”的粘性土,脱坯,垒房。
站长不识字。农场书记也不识字,但整本党章都能背下来。
平吉堡国营农场是县团级,下面五个作业站,营级。我分在第二作业站,当生活干事,兼文书。站长不识字,总说念给我听听嘛!听完,裤袋里摸出章,盖上。后来晓得,农场书记也不识字,但整本党章都能背下来。
干部好骂人哦,对下骂,对上也骂:“狗娘养的。”但办事很认真。有一次,连队的干部给场长家送土豆,我正好看见,场长说:你这是干什么?我日你娘的!哗,一麻袋土豆扔门口了。
我老婆在连队当班长,军事化管理嘛。有一次,会计无故扣了她一天工资。她找站书记,书记说我马上处理。我老婆以为是官腔,再说,会计是老场员,应付吧。没想到,当天晚上会计来我家认错了,希望原谅他。听说书记问清情况,“狗日”了他一顿。
浙江人刚去时还照顾的,每月配25斤口粮,一斤猪肉,半斤羊肉。连队干部素质就差咯,给浙江人的口粮减到22斤。当时吃大食堂,多吃多占的人多啊,给浙江人打四两饭,只有二两多。干体力活,饿得头昏眼花。
到了10月份,又来了一个“双反”(当时自治区上层的政治矛盾扩大化)。第二作业站2100多人,按百分之一的“反坏人”指标,说要超额,揪23个坏人。老场员都有根基啊,拿浙江人顶数。
建德去的另一个随迁干部封启柯,部队转业的山东人,40多岁。要他负责“双反”揪浙江的坏人,他在床上急得鸣鸣哭,下不了手。后来就降职嘛,再抵触,再降,最后封启柯被辞退,卷铺盖回了山东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