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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看见逃跑的浙江人。我跟司机老马说,就当我们没看到吧。
“双反”三个多月,浙江人逃了不少。到了三年自然灾害,又逃。国营农场的返销粮,国家拨不出了嘛,你24块工资一月,拖儿带女的,能买什么吃哦?指望种地?一片盐碱,下40斤种,能收100斤就算“丰收”。遇上干旱,颗粒无收。
一到秋天,盐碱地就看不到绿的,不像南方,还能上山挖点野菜。我老婆怀孩子时,想吃青菜,当地的朋友好不容易找来两只“糖萝卜”(甜菜块茎),榨糖的,当菜吃很涩口。我老婆削皮啊,两个建德青年蹲在一边捡皮吃,我老婆看了心酸,干脆一分为二,给他俩了。
逃荒的越来越多,每个站都成立“抓逃队”。有一次,我坐农场汽车回来晚了,开着开着,司机说,叶干事,你看,有逃跑的浙江人。我认识啊,兰溪人,男的挑担,女的牵了小孩。他们看我下车,跪下来,求我放他们。司机姓马,当地回民,人好,我说老马,就当我们没看到吧。
有一天,场部把我叫去,说你是随迁干部,建德籍人逃跑,你要负责任的!(叶永发拿出一封当年建德县革委会寄到平吉堡的信,内容是核实返回原籍人的情况。)我说,脚生在他身上,我有什么办法?好,你厉害,关禁闭!
后来,放我出来,要我做防止逃跑工作。我开会说:“红军长征那么苦,天天死人,不都坚持下来了嘛。现在不要你们打仗,大家就坚持坚持嘛。”再后来,成立“双反”纠错组,要我当秘书。我这才晓得,8100个浙江人,“双反”时被抓300多。加上三年“自然灾害”,逃走的、饿死的都有。
我的眼泪掉进了老叶的眼眶,他轻轻哼了一声,眼睛居然动了。
我和老伴来宁夏时,大女儿还小,留奶奶家了。二女儿生下来,送人了(叶相荣的老伴张秀云突然激动起来,不让老叶说)。好,我不说不说。唉,老曹,那时苦啊。后来老三生下来了,是儿子,我怎么也得给老伴买点补补。
托人买了9个鸡蛋,九九8块1毛钱。我又到银川,在小巷子里买了一只鸡。当时我的工资42块5,讨价还价,18块成交。我赶紧背了袋子就跑,怕民兵抓去,鸡财两空。回家一看,精瘦的公鸡,煮不烂。
(张秀云:老叶自己经常吃不饱,工作还没日没夜。有一天,刚起床,“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扶不起来,我急得往外直喊。那时候经常有死人的,都不当一回事了,只有会计袁雪珍是我好朋友,她来了。
袁雪珍去找上海来的医生,女的,还没跨进我家,就说是休克,让他睡吧。袁会计又去找李长禄医生,给打了一支强心针。两个小时,老叶还是没醒。连支书叶根土带了四个“死人头手”来了,“死人头手”就是专门处理死人的。每处理一个,能领1斤半面粉。他们看我抱着老叶不放,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