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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人言,十年三迁,这是苏州女子周颂英的处境。遵照父母愿望,在老人身故后将父母遗体捐献,让她在亲友邻居中成了异类。局面难以改变,她选择回应指责的方式是躲。她希望借助一次又一次的搬家,让人言平息。
观念冲突,给周颂英的生活酿出了苦酒。事件背后,折射出中国遗体捐献的最大困境。
京华时报记者王梅发自苏州
捐遗
一切都起源于14年前,父亲关于自己身后事的一声嘱咐。
12月9日,周颂英带着女儿搬入苏州吴中区一处新居,这是她6年来第3次搬家。每一次搬家,都是为了逃离。
一切起源于14年前的一句话。
“等我们都走了,你就把我们的遗体都捐掉吧。”2000年前后,在一天晚饭餐桌上,父亲周昭德突然吩咐起自己的后事,周颂英回忆起当时情景,说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惊诧:父母当干部一辈子接触了很多人,见多识广,思想比较开明。“他们年轻时为祖国建设打江山,想死后也把自己奉献给社会,奉献给医学。他们觉得死后怎么处理遗体都一样。”
当时父亲周昭德和母亲许熙卿已年近耄耋,两个老人经常在探讨身后事。周颂英是二老的独女,这份嘱咐只有她一人执行。
虽然答应了父亲,但对捐遗具体怎么执行,周颂英并不了解。她开始上网查资料,并向周围人打听捐遗渠道。
2002年初,周颂英辗转来到苏州医学院(现为苏州大学医学院),从门口保安问到了医院办公室,最后才找到了解剖研究室的教授陈尔齐。
咨询完捐遗事宜后,周颂英捎走了两份捐遗志愿书——两张填写项目简单的A4纸。
简单的几栏字,周昭德和许熙卿详细看了一遍后,签上了各自的名字。
2006年,87岁的周昭德身体出现问题,住院治疗时,不常走动的亲戚赶来探望,他告知了亲戚其捐遗意愿。周家的亲戚洪圣浩说,在场的亲戚无人同意。“我们老百姓,思想都比较保守,这方面不能接受。”但当时亲戚们不以为意,“以为他就是说说。”
当年4月24日傍晚,周昭德去世。
当晚殡仪馆已经下班,遗体接送要等到第二天。在父亲的病床边坐了一整晚后,周颂英为父亲擦洗身体,并按照当地风俗给父亲穿衣:她把父亲要穿走的衣服先穿在自己身上,再脱下来一件件穿在父亲身上。“这本来是儿子做的事情,我们家没有儿子,只能我来做”。
在父亲的遗体被抬上车之前,周颂英拥抱了父亲,病痛让父亲身体消瘦,“抱着他感觉单薄了很多。”
在老伴、女儿和外孙女这几位至亲的注视下,周昭德被送走。
风波
父亲的遗体成功捐献后,亲朋的反对从劝阻变成了激烈的言语冲突。
麻烦也接踵而至。从医院回到盘门路附近的家中,闻讯赶来奔丧的亲戚开始和周颂英争吵。邻居陶东明记得,当时知道周颂英有捐遗的想法后,周围的几个朋友曾坐到一起劝她,“为什么要捐掉呢?不值当的。”
陶东明称,当时盘门路沿河一带都是苏州老房子,有几十家住户,周围几户人家最先开始知道这事,“当时邻居都不理解,老人都反对。我们作为邻居和朋友,听到老人这么说,只能是去劝劝她。”
周昭德的遗体成捐之后,反对从劝阻变成了激烈的言语冲突。
陶东明回忆,当时周家来了一群亲戚,“父母双方的亲戚都有,大家都在责问她(周颂英),说她不孝。”之后责问变成吵架,陶东明和周围几个邻居进去劝架,“其中有一个40多岁、周颂英叫姐姐的亲戚骂得最狠,说话比较重,我们就把她拉出来劝,两方面地劝。”但陶东明发现,劝说并不管用,亲戚都特别反对捐遗,而周颂英则坚持要这么做,劝说无功作罢。
陶东明记得,这样的吵架接连发生了好几次,双方闹得场面十分尴尬。
争吵将消息很快扩散。陶东明说,清楚实际情况的人不多,其他更多的人基于道听途说的信息,开始对周颂英指指点点,“以前老房子和现在的楼房不同,大家出门就能碰到,老人在门口坐在一起,有点事就聊。”
亲朋如此大的反应,让周颂英和母亲始料未及,“我们家觉得这就是种奉献而已,不理解有可能,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回响?”周颂英说,她开始完全想不通,“他们认为老人入土为安是每个子女要尽的孝义,把遗体捐献给医学去解剖,俗话说就是‘千刀万剐’。”周颂英认为,每个人的观念想法不一样,“多去解释也没必要,你不舒服,人家也不舒服。多说无益。”
后来周颂英想通了些:老人聊天总要找个话题,或许这个话题对他们来说比较敏感。“他们要说就说吧,我为人处事的原则是:惹不起,我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