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给民警打去电话,核实一位女性的身份时,她正坐在返回小兴安岭南麓的绿皮车上。只是,这个和癌症抗争了30年的女人,这次去省城哈尔滨,仍然不是给自己治病,而是陪人来检查消化道。

　　就在前一天,她在黑龙江省肿瘤医院的门诊五楼腔镜检查室外,大声开导她陪同的消化道患者:“怕什么?不就是十二指肠溃疡么,我患了这么多癌症都没怕。”开朗而清透的声音里包含的信息几乎震惊了周围所有人。

　　这个女人叫李亚杰,黑龙江省伊春市铁力林业局马永顺林场的一名包片民警。李亚杰1966年出生于铁力市铁力镇东岗社区,初中上了一年半就因要照顾患癌的母亲以及拉扯妹妹而辍了学,三年后母亲就离世了。1982年,李亚杰有了工作,身份是林业局的“混岗知青”,但不久就赶上了“下岗”潮,赖以谋生的手段是骑自行车卖冰棍。

　　命运似乎总是显得不公平。1986年,李亚杰患上了下颚骨骨瘤,吃饭都张不开嘴。她去长春市做了两侧的手术,至今她还清晰记得手术用的那个骨瘤锯。

　　两年后,更大的不幸降临了。她在吉林大学中日联谊医院被查出患了结肠癌。因嫌手术费太贵,她回到县城做了手术。医生建议术后做化疗,她因无钱拒绝了医生的方案。“我就觉得命大死不了。”李亚杰笑着回忆。

　　乐观豁达的生活,使李亚杰安然度过了10年。2009年,李亚杰在省城哈尔滨市一家医院再一次被查出患了癌症,这次的位置是直肠。

　　“手术前,大夫问我有车么?有房么?有存款么?我说都没有。大夫就说,那你别打麻药了,我找两个人按着你,省下1500元麻药钱可以多切几个肿瘤,我同意了。”李亚杰回忆说:“那疼痛难以形容,大夫不让我喊,怕我吓着手术室外其他患者家属。”

　　李亚杰平静地描述这令人惊愕不已的事实。“术后我仍然没有同意大夫的化疗方案。虽然有城镇职工医疗保险,但毕竟需要自己花的钱太多。”

　　2010年和2011年,李亚杰又先后在哈尔滨市和呼兰区做了三次肠道肿瘤切除术,切完就回家了。

　　2010年,李亚杰在长春市又被查出患了子宫内膜癌。刚下手术台当天,她就溜出医院陪丈夫到门口去买鞋垫,值班护士发现后吓傻了。手术第8天拆完线,他们就坐火车回到了铁力市。在铁力火车站,李亚杰跟站务员商量,刚做完手术上不了天桥,站务员为此破例开了火车站的便门。

　　在长春那家医院,李亚杰成了医院的“明星患者”,因为她不停地到其他病房开导癌症患者,传递生活的希望和力量。

　　2015年春,李亚杰的10年胆囊疾病再次重度发作,这次她不得不做了胆囊切除术。由于手术次数多,她产生了对麻药的抗药性,麻药对她的作用只有5分钟。李亚杰从手术台一直喊到病房,但第二天她就下床了,疼痛对她而言,似乎已变成稀松平常的事。

　　“你怎么看待生命?”面对记者的问题,李亚杰笑了:“我已经看淡了。第一次得癌时,哭得要死要活的,后来我就不哭了。”“哭着过是一天,笑着过也是一天,何不笑着过呢?更何况,你哭着过,就是给亲戚朋友增加负担。”“我每天早晨睁开眼,我就笑了,因为我又活过了一天,我感觉我赚了。”

　　“你信教么?”李亚杰似乎觉得记者的问题有些幼稚,“有人劝我信佛教,有人劝我信天主教,可我什么都不信,老天让我活多少天我就活多少天。”

　　李亚杰是个有道德坚守的女子。有人多次劝她到电视台现身说法,给某抗癌药做广告,都被她拒绝了:“昧心钱我不能挣。”

　　2011年,李亚杰在地方政府的照顾下开始有“病退工资”,每月从690元到目前的1700元。但这个坚强的女子却一直靠劳动赚钱。

　　当地派出所给她联系了日月峡风景区的活,每年能在依吉密河漂流点打工两个半月。她有时还去“采山”赚点“外快”,身边的朋友心疼地对她开玩笑:“你要是没有病,能把山搬家里去。”

　　李亚杰喜欢打麻将。两周玩一次,她能在打麻将时逗得同桌人哈哈大笑。

　　李亚杰有对抗癌症的“秘诀”:乐观生活,不吃或少吃咸菜,不吃辣椒,不吸烟不喝酒,不吃海鲜。

　　这是个善良的女人。在黑龙江省肿瘤医院门前,李亚杰带记者去看她花30块钱租的没有室内卫生间的小旅店。途经过街天桥,她弯腰捡起刮落在风雪中的衣服还给小商贩。

　　这是个懂得感恩的女人。她的手机里,记录着每一个给过她帮助的人的电话,有民政局干部、街道办工作人员、林场卫生所医生、派出所干警……

　　“这次,我不能给自己看病了,钱不够。”李亚杰在旅店里边收拾衣物,边整理那些诊疗票据。她怅然地说:“我知道我将来要做直肠改道手术,这是迟早的事。”

　　离开时,李亚杰遗落了一张来省城时的37.5元火车票根。（记者 程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