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在《我的文学情缘》一文中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最有深度的俄国作家”,并强调“我年轻时看过很多俄罗斯作家的作品”“我们那一代人受俄罗斯经典的影响很深”。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国19世纪众多杰出作家中的一员。在那个诞生了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契诃夫的时代,陀思妥耶夫斯基以自己独特的姿态站在他们之间,共同撑起俄罗斯文学的灿烂星空。高尔基说:“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两个最伟大的天才,他们以自己的天才的力量震撼了全世界,使整个欧洲惊愕地注视着俄罗斯。”
与众多贵族出身的俄国作家不同,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于一个贫民家庭,他自己还患有较为严重的癫痫病。迫于生计,他经常在一番歇斯底里之后就要坐到写字桌边开始工作。作家的亲身经历与所见所闻,使他的作品更多地关注穷人和病人、痛苦和辛酸、阴暗和卑贱,自然也更多地关注悲悯和拯救。他的第一部作品就叫《穷人》。他用比其他作家更悲苦、细腻的笔触,在讲述故事的同时,剖析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进而剖析造成这种心理状态的社会环境。《穷人》发表于1846年,讲述的是年老的公务员杰符什金努力救助一个年轻妓女的故事,由于贫穷,这个妓女最终还是被一个粗鲁但有钱的地主带走了。杰符什金坚信“贫穷不是罪恶”,而那些“侮辱孤女”的老爷“简直是畜生”。但杰符什金的反抗如此软弱,住在同一座穷人公寓里,他却只敢给对方写信,或者寄赠一点花和糖果之类的小东西,加之以道义上的声援和情感上的抚慰,却绝不能提供任何有实质意义的帮助。
描写小人物,是那个时期以普希金、果戈理为代表的俄罗斯文学的一个特质,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例外。当时的出版商涅克拉索夫看到《穷人》的手稿后大叫:“又一个果戈理诞生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说:“我们都是从《外套》里走出来的人。”但显然,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小人物比果戈理的描写更为深入、更加细致。杰符什金是一个被“生活压扁”的人,但他的心中仍保存着最后的尊严、美好和温情,甚至有对高尚与神圣的追求。但在一切尊严与美好都被粉碎之后,作家只剩下对底层人民的同情、对恶劣环境的无奈和对旧制度的愤恨。
《穷人》让陀思妥耶夫斯基跻身世界一流作家的行列,却没有改变他贫困的生活状态。他曾被流放西伯利亚,在长期沉默之后重返文坛,用手中的笔去偿还等身的债务。《死屋手记》《被欺凌与被侮辱的》《罪与罚》《卡拉马佐夫兄弟》等长篇杰作不断涌现,《白夜》《诚实的小偷》《拙劣的笑话》等短篇小说接踵而来,一个个小人物被作家拉到公众之前,引导社会的思考与批判。这些作品,坚持对底层人民的赞美与同情,坚持对19世纪俄罗斯社会转型,特别是资产阶级血腥崛起的质疑和批判,成为当时“社会小说”的中坚力量。
在艺术上,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真正的心理大师,他的笔触如手术刀一般解剖着每一个艺术形象的神经,外科医生似的把社会病灶放到显微镜下,引导读者去观察、诊断。正如鲁迅所说:“壁上还有一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大画像。对于这位先生,我是尊敬、佩服的,但我又恨他残酷到了冷静的文章。他布置了精神上的苦刑,一个个拉了不幸的人来,拷问给我们看。”
文学是生活的反映,是时代的标识,也是作家思想的结晶,文学作品当然要受到作家思想的局限和社会条件的约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起源于人道主义,也止步于人道主义。对旧制度的审视与批判已属可贵,我们不能苛求他洞悉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更不能要求他一定要为无产者的自由给出正确的道路和方向。解释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产生、发展并探索其斗争结局的历史使命,需要更伟大的哲学家去完成。1848年2月,《共产党宣言》在伦敦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向全人类宣告:“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而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今天,我们重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依然会被感动,依然会引起或明晰、或模糊的思考,特别是作家对底层民众的关注、同情和赞美,对我们今天的文艺创作仍有启发意义。可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深度就源于他对人民的关注,源于他把握时代脉搏,承担时代使命,聆听时代声音,勇于回答时代课题的责任感。从人民出发,为人民服务,是艺术创作的生命所在,更是当代中国文艺创作的根本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