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工壮壮的确是个很壮实的小伙子，东北人，长得虎头虎脑、腿粗肩宽的，扛起一桶水来举重若轻，感觉他干这活儿特别合适。壮壮是两年前开始给我们家送水的，那时他刚从家乡来到北京，既朴实又礼貌，对客户和自己的工作都有一种让人感动的尊重。进门前他总会穿上新的鞋套，有时还会问上一问，我能进来吗？进得门来，他把水桶放下，撕开桶口处的标签，抱起倒过来迅速插进饮水机，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不带黏糊的。临走，还将地上的小零碎儿捡起带出去。

　　 对壮壮，我们的评价就两个字：满意。记得春节前，适逢下着小雪，壮壮一下子给我们扛了两桶水，说过年他们要放几天假，怕我们家里的水不够喝。这种贴心之举特别打动人，于是每次买新的水票，我都是买十张，先在电话里说好让壮壮带来。当时还是十八元一桶，我给他二百元，剩下二十元零钱，我就说别找了，就算是给你的小费吧。

　　 其时，壮壮到北京也快一年了，各方面的见识跟刚来时大不一样了。他依然是话不多，毕竟也没有说太多话的必要。但能慢慢感觉到壮壮已对自己的工作不是太满意，或者说是对我这样的客户不满意。我住的是一栋老式小高层公寓楼，没有电梯，还在五层，每次扛桶水往上爬，也的确没理由要求他一如既往地热情高涨。

　　 不知从啥时起，壮壮扛桶水上楼有了呼哧带喘的声音，刚来时是听不到的。他也不怎么穿鞋套了，站在门口，如果不请他进来把水装上，也不主动了。

　　 我一直没明白，装水是他们送水工作的一部分还是额外的服务。总之，壮壮的一些变化还是让我感觉到了。我跟太太散步时聊起壮壮，也试图理解他的难处。现在送快递的人员虽然也辛苦，但据说挣钱多，经常是拉上满满一小车快件在小区门口候着等人来取就成。送水则要挨家挨户，有电梯的楼还好些，像我们这没电梯的，就是生爬。特别是有一阵儿我们楼下的门禁还坏了，壮壮按门铃没反应，可把他气坏了。那满脸的不高兴，就差说住这破楼还喝啥矿泉水啊。

　　 有一次，壮壮拿出几张水票要卖给我——这显然是他不知怎么弄到的“私货”，这让我大吃一惊，这壮壮是不是有点学坏了呀？

　　 壮壮所在的水店是我在网上找的，应该离我们家不太远。以前没水了，打个电话，半小时一小时的，水基本就能送到。现在则不行了，也许是他们业务忙了，有时半天也送不到，打电话过去问，不是说快了就是忘了。这家店想必是个夫妻店，经常会有个学龄前儿童接电话，学着大人的口气，奶声奶气地说，你说号吧我记着呢。让人又可乐又可气。

　　 见壮壮不怎么乐意进屋给装水了，每次我便知趣地把空桶放在门口，上面放张水票，让他自取。一来不用见面了，二来也不用干等着，想出门就出门去。但等下次买水票时，壮壮说有两回门外的空桶上没水票，要扣除了。这让我又吃了一惊，应该说丢失水票的概率是没有的，这楼里就我用他们店的水，谁会要他们店的水票呢？为两张水票和他理论自是没有这个必要，只好答应他的要求。

　　 用完壮壮给我的水票，正好微信朋友圈里传桶装水的不是，便果断买了个净水器，只需往里面灌自来水就得，既方便安全，又不用再为壮壮们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