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全面深化改革要以经济体制改革为重点。近日，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主任周为民教授就此为我市干部专题学习培训班授课。他认为，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是要正确处理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实质是资源配置究竟是市场决定还是政府决定。也就是说，经济体制改革的各个领域、环节的改革，都要服务于这样一个目标，让市场决定资源配置。

　　他觉得，这并不是说一切领域都要市场化，而是要更充分地展开民众自主的经济活动，为民众自主的经济活动提供良好的制度条件。按照这个逻辑，在政治、文化等领域，改革的主旨均在于为民众在这些领域进一步展开自主活动提供良好的制度。

　　按市场配置资源需要更完全透彻地理解市场经济

　　【阅读提示】

　　□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它是民众自主的经济，是民众自主的创造财富、获得财产、支配财产的活动。这是市场经济的本质。怀疑和不信任市场经济，实际上是怀疑和不信任民众的自主经济活动。

　　□不要觉得只要一交给市场就会乱了。只要有良好的机制和法治保障，就能避免由于利益冲突导致的失序。

　　要真正按照三中全会决定的精神，按照市场配置资源的目标，需要我们更完全透彻地理解市场经济。

　　第一，市场经济的实质在于是民众自主经济，简单说就是老百姓经济。计划经济的要害在哪里？在于是一种命令经济、管制经济。直到今天很多同志还在提这个问题，说为什么要否定计划经济？凡事讲计划不好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什么不对？这种看法不准确。计划经济的要害不在于计划，而在于是像类似战时动员的经济。的确，任何国家在特殊情况下，例如战争情况下，都会用指令性干预、命令体制这样一种方式。而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它是民众自主的经济，是民众自主的创造财富、获得财产、支配财产的活动。这是市场经济的本质。怀疑不信任市场经济，实际上是怀疑和不信任民众的自主经济活动。

　　第二，市场经济是自动调节的经济，这是其突出的特点也是优点。自动调节靠什么？靠市场机制的调节，主要是价格机制。在市场价格机制的作用之下，市场的价格由供求关系引导之下。各种资源要素流向哪里？一定是流向出价最高的地方。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些地方对资源的需求更高，所以愿意出更高的价格竞争；第二这些地方对资源的使用效率更高，所以它才出得起比别人更高的价格来获得资源要素。因此，在市场价格的自动调节下，资源也好，要素也好，流向价格更高的地方就意味着流向了需求强度更大、使用效率更高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市场经济是有效率的配置资源方式的原因。

　　第三，市场经济是契约经济，进而是一种法治经济。市场经济是民众的自主经济活动，作为市场主体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都是一定资源要素的所有者。权利也是平等的，大家在地位平等、权利平等的情况下开展市场活动进行市场交易，因此市场经济不能诉诸暴力，不能够诉诸强制，只能诉诸契约，通过制定契约、执行契约、仲裁契约完成的，是通过公正的规则程序来完成的。什么是公正的？那就是只要双方同意的，就是公正的。正因为这样的特点，契约经济一定表现为法治经济。因为法无非就是一种契约，法乃至宪法，把实际中具体事务所签订的契约中共同的部分抽出来，加以规定，大家共同遵守，这就是法，最高层面上就是宪法。所以，契约经济的实施一定要求是法治经济。

　　在市场活动中，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利润最大化而活动的。既然如此，自然会出现利益矛盾和利益冲突。在这种矛盾和冲突下为什么市场可以不陷入混乱，不会崩溃，反倒是井井有条？就是因为有这样一套市场机制在起作用。这样一种契约规则程序，把大家的利益矛盾和冲突导向合作、竞争的合作，等等。这是自主经济活动的逻辑。我们要从这几个方面去进一步理解市场经济，不要觉得只要一交给市场就会乱了。只要有良好的机制和法治保障，就能避免由于利益冲突导致的失序。

　　理解市场经济要澄清一些似是而非的观念以及对市场的误解

　　【阅读提示】

　　□不要从市场份额集中度去界定垄断，要看有没有人为的限制。

　　□凡是市场化程度更高的地区、城市，相对来说基尼系数更小。恰恰是那些市场化程度低的、政府控制资源更高的地区，基尼系数相对更大。中国现在的差距主要不是收入不均而是分配不公。

　　□腐败是因为应该由市场配置的资源过多地掌握在权力者手里。

　　除此之外，要进一步理解市场经济，我们要澄清长期以来社会上的似是而非的观念，对市场的种种误解。

　　第一个误解：如果让市场自发发挥作用，最后一定会导致垄断，即通常说的大鱼吃小鱼。我们知道垄断有很多弊端，低效率，无效率，损害消费者福利等等。市场经济一定导致垄断的弊害吗？这个问题要进一步思考。

　　首先，什么是垄断，什么是应当反对的垄断，应该对此有进一步认识。一般的认识包括经济学教科书，都是从市场占有份额多少，市场集中程度来考虑的。只有某个企业或少数几家厂商占据了市场份额就是垄断了。然后就要反对。因为垄断影响了竞争，会降低效率。完整的市场一定是充分竞争的，有足够多的市场主体。但是我们在现实看到的好像不是这样。我们看到家电、电脑、手机，市场上就那么少数几个品牌。但是恰恰在这样的市场上竞争非常激烈，新的产品不断推出，价格不断下降，消费者从中得到很多好处。为什么？因为在这些市场上，即便只有少数几家，只要没有人为的进入限制，就不是垄断。所以不要从市场份额集中度去界定垄断，要看有没有人为的限制。只要没有人为的限制，随时都有可能有潜在的竞争者出现，仅仅这一点就产生足够的竞争。所以，比尔·盖茨总是喜欢说，“微软离死只有18个月”，就是说明这个道理。如果不好好做，马上可能就有潜在的竞争者进入市场来取代你。因此真正导致种种弊害的垄断，是人为的设置市场准入壁垒，这叫法定垄断或者说行政垄断，把一切可能的竞争者挡在门外，这才是真正的垄断。而且只有这样的垄断才会具有垄断所具有的一切弊病，才会出现长期的低效率、霸王条款、服务效率差。

　　第二个误解，也是很流行的，是市场经济一定导致收入差距扩大，乃至于贫富差距、两极分化。这样的看法也是似是而非的。实际上，这不仅仅是结果，而且是市场发挥作用的条件，因为如果没有一定的差距，或者把一切拉平，就取消了市场优胜劣汰的作用，那市场就谈不上有效的配置资源。

　　另一方面，尽管市场作用会导致差距，但是同时市场本身也具有平衡这样一种拉大差距倾向的作用。我们在现实中看到，凡是在市场化程度更高的地区、城市，相对来说基尼系数更小。恰恰是那些市场化程度低的、政府控制资源更高的地区，基尼系数相对更大。基本道理在于市场化程度高的城市，给社会民众提供的机会更多，一个事情能够赚钱大家都可以去做，在这点上不具有排他性，不是只允许一部分人做。这样民众得到了更多的市场机会，利润就会趋向平均化，基尼系数反而相对更低。而在市场化低的、政府控制资源程度高的地方，老百姓获得的机会就少，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市场不发育。如果一个社会差距过大、贫富悬殊、两极分化，一定意味着这个社会的分配制度出了毛病，而不是市场出了问题。

　　在这里有两个概念要区分，一是分配不公，一是收入不均。中国现实中的差距主要是分配不公，而不是收入不均。真要说收入不均，比尔·盖茨、乔布斯、巴菲特、李嘉诚，他们拥有的财富和普通民众相比是天壤之别，但是对这些人，社会民众会仇恨吗？会愤恨吗？事实上不会。因为他们为社会创造了价值，才获得回报，没有人不服。但是我们现实中那些依仗特权，靠权势、靠行政垄断而暴富的对象，民众会视为英雄吗？视为榜样吗？不会。民众是仇视的，是愤懑的。所以中国现在的差距主要不是收入不均而是分配不公。如果不能正确的提出问题，就不能按正确的方向解决问题。

　　第三个误解，之所以腐败丛生，难以遏制，都是搞市场经济带来的。一些人认为市场经济下大家都是拜金主义，所以才贪污腐败。这也是不正确的，似是而非的。腐败明明是官场对市场的侵犯，官场肆意侵犯市场而导致的问题。腐败是因为应该由市场配置的资源过多地掌握在政府部门、官员等手里，从而导致寻租、腐败丛生。这样一种凭借特权导致的腐败，与市场经济的精神是格格不入的，而且首先伤害的是市场经济，怎么能够反过来归咎于市场？三中全会决定明确提出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不仅是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基本要求，同时也是反腐败的治本之道。

　　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要更加重视两个原则

　　【阅读提示】

　　□我们对工业化、现代化的目标要重新定义，要迅速从求强转向富民为先。

　　□凡是背离富民目标的改革，一定同时背离市场的逻辑。

　　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还要更加重视两个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一定要真心诚意地坚持富民的目标。回顾30多年改革开放的历程，可以看到从改革一开始邓小平就提出“富民思想”，他一再强调要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改善人民生活，并提出“不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是死路一条”。这意味着我们对工业化、现代化的目标要重新定义，要迅速从求强转向富民为先。从改革的进程来看，一切改革措施只要是符合富民目标的，推进起来就比较顺利，而且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拥护、欢迎，反过来，为什么有些改革措施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并且难以贯彻下去，即便强行做了以后也会带来很多不良后果。所以，在新的发展阶段深化改革，一定要认真坚持富民目标，不是口头上而是真心诚意地按这个目标制定实施改革的措施。

　　第二个原则是一以贯之地坚持市场的逻辑，真正按照市场经济的逻辑改革，不要搞机会主义。实际上这两个原则是统一的。凡是背离富民目标的改革，一定同时背离市场的逻辑。为什么？因为市场经济体制，就是为民众自主创造财富、获得财富创造良好的制度条件，所以背离了富民目标一定背离市场逻辑。反过来也是一样，背离市场逻辑的改革措施一定损害百姓利益。

　　（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