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国家林业局和海关总署在广东省东莞市举行“执法查没象牙公开销毁活动”。价值超3亿元的6.1吨走私象牙在粉碎机的强力粉碎下变成了一堆堆碎末。对此，有专家提出,这不仅有助于遏制犯罪，也符合国际惯例，更彰显了我国对象牙非法贸易“零容忍”的态度，从而得出“销毁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结论。

　　销毁并不能有效遏制犯罪

　　集中销毁某种东西，在我国并不少见，从集中销毁电子游艺机，到销毁走私汽车，再到为了保护藏羚羊而销毁2282张藏羚羊皮，销毁某样东西似乎已经成为处置非法物的一种手段,这究竟是“最佳选择”，还是“无奈之举”，颇值得商榷。

　　有专家认为，中国此次公开销毁执法查没象牙，一方面可以确保这些库存象牙不会再流入市场刺激消费；另一方面，也可以有力震慑犯罪分子，有效遏制犯罪。但事实是，个别走私分子似乎并没有被这种“零容忍”的态度吓倒，就在大规模销毁象牙的当晚，深圳湾海关就查获一内地旅客携带大量精美象牙制品入境未申报案，查获各类象牙制品约20公斤。隔天，广西公安边防总队防城港边防支队横江边境检查站在例行检查中,又查获涉嫌走私象牙35根，重275.2公斤，总价值约800余万元。

　　可见，销毁走私象牙对于那些不法分子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期的震慑作用。走私象牙的症结并不在“象牙”，而在于中国存在着合法的象牙制品市场。

　　象牙作为一种稀缺资源，其自身存在一定的艺术性（雕刻工艺），因此，将自然死亡大象的象牙制成象牙制品在市场上流转就形成了合法的象牙制品市场。我国的象牙市场管理采用收藏证和特许经销制度。目前经核准的象牙加工商有37个，象牙制品指定销售商有145个。但这些以合法身份存在的正规公司，其象牙制品就一定是合法合规的吗？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曾对我国象牙市场进行抽样调查发现，在所谓合法象牙市场掩护下的违法售卖象牙现象极为猖獗，在正规市场中每千克几千元的象牙，在黑市上的价格能炒到二三万元。

　　大象被猎杀源于走私犯罪，而走私行为是受黑市交易高额利润的驱使，所以要保护大象，必须消灭黑市。但黑市并不是通过销毁其流转的物品就能够消灭的，最有效的措施是关闭合法交易市场，让一切象牙加工、贸易行为成为非法，违法者都将受到严厉的惩处，这才能从根本上减少盗猎行为的发生。

　　国际惯例不一定符合国情

　　本次大规模销毁象牙，虽得到国际社会的部分肯定，但却在国内引发极大争议，很多网民大呼可惜，对此种做法提出质疑，不过也有人认为此举符合国际惯例。事实上，并非所有的国际惯例都符合中国国情，也不是所有的国际惯例都一定合理。

　　如何处理查没象牙，是长期困扰国际社会的一个难题，如果拍卖将违背禁止象牙贸易的国际公约，如果销毁又将造成极大的资源浪费，一直以来，查没象牙长期处于“保亦难，毁亦难”的状态。由政府保存又面临保管费用过大、内贼外盗难防的困局，更有相关部门因丢失象牙被告上法庭。每一根非法走私象牙的背后都带着血腥的杀戮，被查没后又成为“政府不能承受之重”，所以包括美国在内的多个国家索性“两害相权取其轻”，一毁了之。

　　由此可见，销毁象牙不过是各国政府在想到更好解决办法之前的无奈之举，而其所形成的国际惯例自然也不可能成为“最佳选择”。

　　抛开这种国际惯例的合理性不谈，单就我国的具体情况来看，也不完全符合国际惯例的适用情形。1989年，《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达成协议，全面禁止象牙及其制品的国际贸易。中国作为缔约国，也于1990年宣布禁止非洲象及其制品贸易。2013年11月，非洲野生动物基金会（AWF）发布一项声明，号召各国销毁所有库存象牙并立即禁止一切国内象牙贸易。

　　根据IFAW2002年的报告，自1989年CITES禁止象牙贸易以后，市场上象牙价格骤降，走私数量也持续回落。但1999年日本首次获准从非洲合法购得50吨象牙后，流入中国的象牙走私剧增。IFAW称原因在于这批象牙进入中国加工后，让消费者误以为象牙贸易解禁，从而刺激了市场需求，助长了盗猎活动。

　　由此可见，在那些全面禁止象牙贸易的国家，销毁象牙库存或许还能够对遏制犯罪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在我国依然存在合法象牙贸易市场的情况下，大规模销毁象牙就难保不会适得其反。因此，所谓“国际惯例”也不是“万能膏药”，我们还需结合自身情况，选择适用。

　　广征民意或可破解难题

　　面对查没象牙的处置困局，如果连“无奈之举”的国际惯例都不适宜，那么这个棘手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其实，如果我们集思广益，发动13亿人的智慧，这个难题或许就可以找到破解之道。比如与其销毁，不如在各地修建“象冢博物馆”，将这些查没的象牙作为艺术品分散到各地的博物馆中展览，供大家参观。同时展出一些偷猎大象的图片和影视资料，以实物和资料相对比的方式给公众以视觉的冲击和震撼，从而达到良好的警示效果。相关部门也想到了警示教育这一层。

　　据了解，此番销毁后的象牙碎末，其中一部分将用于警示展览和公共博物展馆的公众教育，剩余部分将集中保存。但试想，同样是象牙，一堆是碎末，一个是被连根挖断还带着血痕的完整象牙，究竟哪一个更具震慑力呢？

　　或许有人会担心，将整根的象牙展览将会面临象牙被盗的风险。的确，在现有的客观情况下，这种风险的确存在，但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制度上的设计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一方面，应该顺应国际形势，关闭象牙交易市场，禁止一切象牙贸易，彻底根除走私象牙的空间和土壤，还大象一片安全的天空。另一方面，完善法律法规，加大对走私象牙行为的处罚力度，增加违法成本，一经发现严厉惩处，让那些走私分子为自己的不法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同时，通过多种形式加大宣传力度，让公众树立起“拒绝象牙制品从我做起，保护珍稀动物人人有责”的意识，营造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良好环境。

　　象牙，不是毒品，实在不必通过销毁的方式“毕其功于一役”。走私，源自交易，唯有关闭市场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相信只要大家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就能够使查没象牙得到妥当的处理。随着制度的完善，犯罪行为一定能够得到有效遏制，大象终会得到应有的保护，在地球上继续书写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

　　延伸阅读

　　平均每天有两名中国人因携带象牙而被捕

　　2012年，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表示，中国已经取代日本成为最大的非法象牙消费市场。“在全球，平均每天有两名中国人因为携带象牙而被捕。”这是国际野生物贸易研究组织（TRAFFIC）的调查数据。《纽约时报》报道说，仅仅是2011年，从肯尼亚到尼日利亚，就有超过150名中国公民在非洲因走私象牙被捕。

　　近几年来，中国国内象牙及其制品价格一路走高，象牙原料的价格翻了3至4倍，每公斤原料价格从2011年的1万元人民币上涨至目前的4万元。象牙曾深深植根于中国文化中，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中说，皇上相信象牙筷子触碰到有毒的食物时就会变色；在中药中，象牙粉被认为能排除身体里的毒物，使肤色变光滑。2006年，象牙雕刻和传统戏剧、武术及针灸一起被加入到官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