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泽万民
35年前,西海固大山里的村民景生庭迫于生计移民灌区,一家人的命运由此改变。“以川济山,山川共济,没有引黄灌溉区,就没有百万移民出大山的好机遇”
穿过宁夏北部广袤平原,进入中部干旱带,干旱带南部便是西海固。靠着引黄灌区,就是“塞北江南”;如果不挨着,那就只能“苦甲天下”。
老天爷不给好脸色,那就只能求助母亲河!
9月25日入夜,中卫市沙坡头区金沙村,北干渠已经停止灌溉供水,但是几条支渠仍然水声潺潺。风儿轻起,起伏的稻浪声和着水声,犹如一首动人的小夜曲。景生庭站在田埂上,贪婪地吸着气,扑鼻的稻香,蕴含着丰收的气息。
35年前,景生庭用全家的未来“赌了一把”。
1983年,住在海原县大山里的景生庭决定自发移民,告别看天吃饭的日子。“100亩地都养不活咱家八口人,你下去开荒,能有活路?”不出意外,全家都投了反对票。
33岁的景生庭不管不顾,最终定居金沙村。可那时的金沙村,虽然有渠,却没有排水沟,每年黄河水带来的泥沙能够堆积4厘米厚的肥土,却不能排水,浇过的地一个月就会泛起盐碱,寸草不生。
景生庭没有办法,只能不断往高处种,一亩地收不到100斤粮食,一家人还是填不饱肚子,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大10岁前,都是光着屁股的,冬天冻得不敢出门。”景生庭紧抿双唇,不愿再多说。
1985年,政府开渠挖沟,地活了,人也活了。景生庭学会了种水稻,第二年不仅留够了口粮,还卖了3000元钱。景生庭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个娃娃做了一身新衣裳。
2017年,生态移民搬迁,只有10来户人家的金沙村,迎来了海原县238户1021人。看着移民们惶惑的面孔,已经是村支书的老景给大家打气:“大家放手搬,这里有渠有水,好好干就能好好活。”
2017年,金沙村人均收入达到6322元。
渠和水,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渠和水,滋养了一个村;渠和水,还能孕育出一座城。
银川向西40余公里,过去的戈壁荒漠,如今长出来一座小城,名曰闽宁镇。
整齐划一的小院,宽敞的马路,气派的学校,热闹的商铺。漫步闽宁镇,你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一个“天上不飞鸟、地上不长草”的地方。
1997年,闽宁村吊庄移民工程正式开工,当时的条件非常差,第一批搬迁来的住户,只能搭窝棚。很多人来了,摇摇头便离开。
西吉县红太村的谢兴昌却留了下来,理由很单纯:“当时在附近的农场,我看到了成熟的玉米,长势特别好,我还掰下几根带回老家。”
这几根玉米,不仅坚定了老谢的决心,还让他把10户人家引下了山。
第一年的新年,谢兴昌带着孩子们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听火车的汽笛声,并许下诺言:“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渠水自流,种啥活啥!”过去一亩地撒下60斤种子有时竟然收不到50斤粮食;如今不到10亩地,老谢却活得滋润,从种玉米、小麦,再到种枸杞、酿酒葡萄,收入翻着番往上涨。
闽宁镇外,远眺贺兰山脚,是上万亩酿酒葡萄园,这里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好的酿酒葡萄产地之一。20多年来,闽宁镇从一个小小的贫困移民村,发展成为6万多人的“江南小镇”,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1996年的不足500元增加到2017年的11976元。
“以川济山,山川共济,没有引黄灌溉区,就没有百万移民出大山的好机遇。”宁夏扶贫办移民处相关负责人感慨,自80年代开始,120余万人从不适宜生存的西海固搬迁,大部分人在有着黄河自流灌溉的川区安家落户,坐上了奔向美好生活的“动车组”。
“如果说,黄河古灌区代表着历史的辉煌,那么扬黄灌溉,就是当代中国的引黄传奇!”10月10日,宁夏水利博物馆,从沙盘上俯瞰宁夏川,绿色的干渠线四通八达,滋润着卫宁平原和银川平原。这时,自治区水利厅申遗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刘建勇,指着中南部的一条绿线,让我们关注。
红寺堡,就在这条绿线上。作为全国最大的生态扶贫移民集中区,它也是国家大型水利工程——宁夏扶贫扬黄灌溉工程的主战场。地处毛乌素沙地前缘的吴忠市红寺堡区,年降雨量不足300毫米,蒸发量却超过2000毫米。
“通过泵站,从中宁县取黄河水,到红寺堡,再一级一级抽上来,高度可抬升近200米,通过红三干渠,让水进入农田!”红寺堡区水务建管中心主任海生虎,顺手拿过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起了红寺堡水渠图。
1998年一期工程开工,海生虎便入驻红寺堡。20年过去,当年仅有6000多人的红寺堡,灌溉面积发展到76.35万亩,人口增加到29.8万人。
在红寺堡汇达酒庄自建的蓄水池,黄河水经历了4次扬水,再由干渠进入蓄水池,清澈见底。通过泵压,水再由管道进入滴管,一亩地230米的管道,让每一棵葡萄苗都能充分吸吮母亲河的乳汁。
“在最近的英国品醇客国际葡萄酒大赛盲评中,我们又拿了两块银牌。”酒庄首席技术官李财边说边拿出一款酒让我们品味。轻抿一下,甜香满口。万里外的品酒师可能不会想到,酿出好酒的这片土地,正在发生怎样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