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地方,蓝天白云,雪山牧场,雄浑辽阔。但是,生活在这里的藏族群众,人均寿命还不到50岁。
这个地方叫普玛江塘,位于西藏山南市浪卡子县。这里海拔5373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乡,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40%。打个比方,你在平原地区呼吸一次,在普玛江塘可能就要呼吸三次。
普玛江塘有一位“老大爷”,叫格桑确拉,是普玛江塘乡党委书记。说他是老大爷,其实他只有35岁。
2014年,格桑主动申请从低海拔地区到普玛江塘工作。那时候,当地流传着一个说法:“去普玛江塘当干部,躺着就是奉献。”
但格桑舍不得多躺一分钟。因为,他有一个深深的心结,时刻在警醒着自己:那就是普玛江塘的人均寿命。邀请医生来巡诊,改善乡卫生院医疗条件,安排孕妇到医院分娩……格桑的每一分钟,都在努力提高普玛江塘的人均寿命。
3年多过去了,普玛江塘的人均寿命已从45岁提高到了49.5岁。这看起来只是短短4.5岁,但如果以普玛江塘1031人的人口算,那可就是4000多年啊!
普玛江塘的人均寿命上去了,但是格桑的体重却下降了10多斤,头发越来越稀疏,记忆力也越来越差。当上级机关征求他的意见,是否要调到低海拔地区工作时,他说,如果他的生命,能够延长普玛江塘人的寿命,就值了。作为干部,他不会走。
不愿走的,不只是格桑。
普玛江塘有一位帅哥,是普玛江塘乡小学的老师,叫米玛桑杰。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位菜农,因为当时他正在打理学校的菜园。
其实,他教汉语、教英语、教藏语,还是学校的厨师和水电工,有时甚至还当保姆。哪个调皮的孩子衣服破了,哪个孩子跟同学闹别扭了,哪个孩子想家了,他都得一一操心。
转眼间,桑杰已经在那里度过了12个年头。这12年,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孩子,长大,成人,走出大山,他很欣慰。这期间,他有很多次调离的机会,但他都选择了放弃。
他说,是普玛江塘,让他找到了生命的价值。为了普玛江塘的孩子们,作为老师,他不会走。
有人因为情怀不愿离开,也有人因为使命执着坚守。
普玛江塘有一个瘦高个儿,叫陈科民。3年前,他援藏来到普玛江塘边防派出所,担任教导员。这个派出所的边防官兵,除了两名80后,其他都是90后,最小的只有22岁。
守卫好祖国的领土,是官兵们的神圣职责,他们要经常到边境线上巡逻,最远的巡逻区域是海拔高达6300米的冰川。冰川的那一边,就是不丹。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行走,即使空着手,也相当于在平原负重30公斤。而他们背着十几公斤的装备巡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该有多难啊!
普玛江塘的太阳只有光照,没有温度。洗衣机要用热水暖上半个小时,才能转起来。因为在房间里烧炉子要耗掉本就稀少的氧气,所以,他们晚上睡觉宁愿多盖几床被子。
陈科民说,这里是生命的禁区,但即便是禁区,它也是中国的领土。在祖国最需要的位置,每一个人都是祖国的坐标。
过去3年,我和同事4次到普玛江塘。我反复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干部群众和边防官兵坚守在普玛江塘?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对党忠诚的信念,为国坚守的情怀,勿忘人民的境界。普玛江塘,也成了我的精神高地。
通过我们的报道,这个“远在天边的乡”,不断出现在媒体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普玛江塘,援藏医生、志愿者、公益组织相继走进普玛江塘,一批批爱心捐助翻山越岭,抵达世界之巅。
就在前几天,格桑给我打来电话,兴奋地说,新华社反映普玛江塘养老保险的事,已经有回音了。上级部门同意把普玛江塘领取养老保险的年龄,从60岁下调到50岁。这样一来,全乡领取养老保险的人数,从过去的0变成了今年的77。
桑杰也告诉我,今年新学期,普玛江塘小学搬到了海拔4500米的浪卡子县城,这比原来低了将近1000米,孩子们的上学条件改善了。投资上亿元的普玛江塘边境小康示范村工程也动工了。明年,乡亲们就将搬进钢筋水泥结构的新房。
等乡亲们搬进新房的那一天,我还要再上普玛江塘!(张京品 新华社西藏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