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行驶在八达岭群山中的京张铁路上 王嵬/摄
京张铁路南口站机车房
青龙桥车站
杨存信送别K1596次列车
京张铁路相关资料中的老照片
北京城外西北方向,层峦叠嶂、石峭弯多的八达岭山岭中,两条铁轨高低错落,凑成一个尖锐的夹角,形成“人”字,在青龙桥车站交汇。
这是中国人自己设计、运营的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如今,它109岁了。詹天佑铜像也俯瞰这条铁路96年了。百年来,西北方向进出北京的列车,开进八达岭山脉,沿着33.33‰的坡度,缓缓驶入青龙桥车站站台,调换车头方向,缓缓驶离。
在它脚下的山体中,京张高铁八达岭隧道正在修建。京张高铁于2016年4月开工,预计在2019年年底通车。通车后,从北京到张家口将仅需1小时。
不用多久,新八达岭隧道将从青龙桥车站人字形轨道下方4米处的山体中通过,这段80米长的下穿工程不会使用炸药,全程使用人工机械开挖。
这群“敢在长城脚下动土”的新詹天佑,正在改写这条百年铁路。
杨家父子守了67年
在青龙桥车站工作37年、担任站长27年,杨存信形容自己“见证了铁路发展过程”。火车车型更迭,他“赶上两代半”。
老站台的建筑仍然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格,灰色的砖,红色的木门。站房顶上白底黑字的站名,是从右往左读的繁体字,中文下面配着如今已很少使用的韦氏拼音“CHINGLUNGCHIAO”。
1962年杨存信在这里出生,他的父亲杨宝华是青龙桥车站的老员工。沿着站台往坡下走,踩着石子和青草,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就是杨家当时住的房子。这里的几排平房曾经是车站家属的住宅区,如今都空置着。
车站后面的山坡上也有一片家属住宅区,杨存信说,那边的房子是抗日战争时期留下的日军军营。
那时,青龙桥车站一度被日军占领。一车又一车矿石从宣化运来,在人字形铁路上换行车方向,拉到秦皇岛的港口,装船运往日本。
“这里是战略要地。”杨存信说,“日本人在人字坡翻过两次货车,大下坡刹不住闸,冲出去了,山体上现在还留有矿石的痕迹。”
他在这座车站长大,听着火车的汽笛声起床,数着铁轨的枕木玩耍,熟悉车站前后左右的每一处建筑与痕迹。他曾坐在值班的椅子上看父亲扳道岔、打旗语、接车发车。那个时候,这条线路一天之内最多接发过64趟列车,平均每小时都有列车拐进人字线顶端。
父亲杨宝华是1951年来到青龙桥火车站的,那一年,京张铁路42岁。
对这座小站,杨宝华的第一印象是冷,第一个早晨是冻醒的。雪花从门缝往屋里灌了一夜,在老杨的床边写了一个“7”字。
杨宝华最初的工作是照看进出站信号机。那个年月,电力还没有广泛使用在这个深山小站当中。于夜色中指引火车司机进站的,是一盏高高悬挂在车站旁侧的煤油灯。
杨宝华需要把红色或绿色的色片挡在灯前,让不同颜色的光照到铁轨的尽头。入夜时他把灯挂上去,天亮了再摘下来,他必须保证这盏灯一夜都不会熄灭。
点灯用的油是杨宝华去延庆县城买来的,他把褡裢搭在肩膀上,挑着两个方形铜壶,徒步往返30里地。两个壶装满时有30多斤,他走一整天打回来的油,能让那盏灯烧上10天左右。
京包复线刚完工那年,青龙桥西站开通。杨宝华是当时第一个上班、接车的员工。
在煤油信号灯成为历史之前,杨宝华的工作换成了扳道岔。这个工作杨存信后来也做过。直到2008年迎接奥运会,轨道自动化、智能化改造的触角伸到了这座深山小站。扳道员这个工种,从此也在青龙桥车站成为历史。
“现在都是在调度室操作,一旦出错,在屋里就能看见,不像以前只能在外头看着。”杨存信感慨。
杨存信当站长后,每每要出门,父亲便叮嘱他“注意行车安全”。若是他回家稍晚,父亲必定问他:“车站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