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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信近照
1957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学习。
“学者、战士”,30多年前,友人这样评价正当壮年的汝信。
这是对他经历的概括:从年少到白头,在哲学、美学的广阔天地中采撷硕果;从军五载,于炮火硝烟间饱经历练。
这更是对他精神的凝练:在学术之旅的每次挑战面前,都以学者的坚定信守真理,用战士的勇敢攻坚克难。
人们称他的学术之路为“20世纪后半叶中国美学发展的缩影”。
今天,这位83岁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哲学家,仍时常伏案,探寻美的真谛,阐发哲学的奥义。对真理的信仰,是他孜孜治学的恒久动力,也是他内心最稳固的磐石。
起步
“美的东西总是与人生的幸福和欢乐相连。”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话使他思考:怎样的美才永恒?
信仰,是了解一个人内心的钥匙。汝信心中自有一把这样的“钥匙”。
“前些年我去英国访学,一位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问我,你为什么选择马克思?因为你是无产阶级?我答:非常遗憾,我的父亲是律师,用你们的标准划分,是中产阶级。他又问,那你是不是理想主义者?我说不。我选择马克思主义不是因为空想,而是因为现实。”
是救亡图存的历史必然令中国选择了马克思主义,而非盲目或巧合——这种认识,在汝信的少年时代悄然形成。
1931年,汝信出生在上海。抗战开始后,上海被日军占领。为了让子女继续读书,父亲请来家庭教师,汝信兄弟姐妹四人一起读国文、习西学,还有一位老师教授钢琴。
屋内虽是其乐融融,屋外却令汝信过早尝到了屈辱的滋味。
“关卡遍地,日本兵带着狼狗把守,对中国人肆意盘查。我亲眼看到一个老人,冬天过岗哨没有摘帽致敬,就被日本兵痛打。”
14岁时,抗战胜利,已入桃坞中学读书的汝信和哥哥双双越级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
时局堪忧。日寇投降了,代之以国民党政府的贪腐暴虐。怎样改变家国面貌?汝信怀着懵懂志向填报了政治系,副修经济。然而,课堂上讲授的西方理论跟现实生活毫不搭界,他便投身如火如荼的学生运动,参加了党的地下组织领导的外围团体——读书联谊会。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到马克思主义。
一道星光,在暗夜中浮现。汝信对这个能“帮中国人民站起来”的学说产生了莫大兴趣,开始阅读相关典籍,朦胧的信念逐渐成形。上海解放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49年,汝信大学毕业,在解放不久的喜庆气氛里,他主动参军,盼着“打到台湾去,解放全中国”。孰料,朝鲜战争爆发了。汝信和战友们一起,被紧急调往朝鲜战场。
渡过鸭绿江,顿时进入一个炮火连天、满目疮痍的世界。部队栖身于残破的院落、阴暗的矿洞,缺衣少食不在话下,死神也时刻在身边徘徊。
汝信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担任政治部干事,后又成为司令部英语翻译、秘书。虽不在最前线,却也备尝艰苦。
他亲眼看到战友们牺牲。有一位,就是和他一起从军的大学同学。“他英文非常好,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但因为前方需要,他志愿参军到朝鲜来。行军途中美军空袭,正好炸翻了他坐的卡车。”
仓促掩埋了这位同学后,部队继续行军。“他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了吗?没有。但我觉得他是英雄。”战争之残酷、献身之壮美,令汝信感到震撼,也理解了信念对于生命的意义。
就在与“美”毫不相干的战场上,汝信却接受了美学的启蒙。他的“老师”,是一本俄文版《车尔尼雪夫斯基选集》。
那几乎是他随身携带的唯一财产。从国内开拔赶赴朝鲜时,途经沈阳国际书店,他匆匆买来这本书,用来自学在大学里刚打下基础的俄文。
于是,战事间隙、爆炸声中,他埋头苦读,与“俄罗斯的普罗米修斯”展开跨越时空的对话。
渐渐地,随着硬“啃”下来的内容越来越多,他被书中的哲学和美学观点吸引了。
“美的东西总是与人生的幸福和欢乐相连。”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话使他思考:怎样的美才永恒?是个人的幸福和欢乐重要,还是大众的?
“一切真正美好的东西都是从斗争和牺牲中获得的,而美好的将来也要以同样的方法来获取。”充满豪情的字句鼓舞着汝信。他期待着为真理而斗争,也做一位“未来风暴中的年轻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