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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虹:俄罗斯读者欢迎反映中国现实的文学作品
王聪聪//www.workercn.cn2013-10-29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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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作家座谈会现场,墙壁上悬挂着“以文会友”的中国书法。徐虹摄

作家徐虹

  应俄罗斯联邦出版与大众传媒署的邀请,9月1日至9月9日,中国作家代表团一行10人——韩少功、赵玫、红柯、乔叶、戴来、徐虹、李春雷、朱山坡等对俄罗斯进行了正式访问。近年来,中俄文化交流活跃,双方继成功举办中俄国家年、中俄语言年之后,还将在2014年举办中俄青年交流年。

  在作家徐虹看来,文学是文化交流的先锋。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俄罗斯文学群星璀璨、经典频出,对世界尤其对中国文学影响至深。继上世纪五十年代中俄文化交流的繁盛时期之后,两国当代作家非常渴望就价值观念、文学理念、艺术流派、创作现状进行全面交流与合作。此次“中国作家俄罗斯文学之旅”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开端。

  历史与文学的记忆弥漫在俄罗斯的街巷和建筑中

  中国青年报:这次访俄,你总体感觉如何?

  徐虹:俄罗斯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国度,在那里,历史与文学的记忆弥漫在街巷和建筑中。在圣彼得堡,文学遗迹随处可见:涅瓦大街和莫伊卡河交界处的“文学咖啡馆”,普希金生前常去那里与友人小聚。1837年2月8日他在“文学咖啡馆”喝完人生最后一杯咖啡后一去未归;陀思妥耶夫斯基街,根据作家名字而命名。《罪与罚》中描写的情节——贫穷大学生拉斯柯尔尼科夫为生计所迫,杀死放高利贷的房东老太太和她的妹妹,制造了一起震惊全俄的凶杀案。在圣彼得堡的一条街道深处,就是小说中描写的案发地。

  俄罗斯文学深厚的现实主义情怀,也让我感触尤深。记得19世纪的俄国哲学家赫尔岑说过,俄罗斯文学史“不是殉道者的传记,就是苦役犯的名单”,指的是俄罗斯文学家既是杰出的思想家同时又是直面现实的斗士、勇士,其文学亦充满了人文情怀与哲学意味。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被判处死刑,直到临刑前才接到赦令,改为流放。他的《死屋日记》(又译《地下室手记》)非常真实地记述了他在“最后时光”对生命的感受。写作《日瓦戈医生》的帕斯捷尔纳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未去领奖,这里的过程也很耐人寻味……俄罗斯文学史充满这样惊心动魄的事件,社会的、历史的因素为俄罗斯伟大的文学作品提供了丰厚如森林般的水土和地基。我们此行的中国作家不约而同地对俄罗斯文学表达了深刻的敬意。

  中国青年报:和俄国作家接触座谈,他们现在是怎样的状态?

  徐虹:在到达莫斯科的第一天,中国作家代表团在团长、著名作家韩少功的带领下,和俄罗斯独联体作家协会的负责人、作家进行了座谈。座谈会一开始竟上了伏特加酒和巧克力,而不是茶和咖啡。大家于是非常放松,中俄作家之间几乎没有距离感。正如现场一位俄罗斯作家所说,“中国作品在俄文译作中,如遇到‘党组书记’这个词,翻译家会翻得非常准确和传神,读者也心领神会。如是英文译作,读者可能根本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中俄的历史和体制决定了两国的文化没有那么多隔阂”。

  俄罗斯独联体作家协会主席别列·维尔金对中国文学史作了如数家珍式的深情回顾。他提到孔子、孟子、李白、杜甫、白居易、关汉卿、汤显祖等。他认为中俄文化在19世纪相互渗透和影响。他一讲完,秘书长塔甘斯基立刻站起来,热情地表示,现在中俄文化交流的关键是具体怎么合作,怎么翻译,怎么出版。他说:“我可以负责这件事。中方可以把作品名单列给我,我来找人翻译。”如此直率!那一刻,我感觉,俄罗斯作家和诗人的内心充满了酒和诗,他们的谈话既乐于表现自我又激情澎湃,常常说着说着就站起来,朗诵起自己的诗歌,表达他们热爱中国。

  在参观俄作协的餐厅时,我们偶遇一位作曲家,他激动地要以中国作家的名字为主题现场创作并弹奏乐曲。有人说“如果有音乐,人们就会跳起舞来”,我觉得中俄之间有些特别的历史文化基因,让两国作家似乎很容易血脉相通。

  中国青年报:俄罗斯作家有没有对文学正在边缘化的感触和担忧?

  徐虹:应该说文学边缘化是全球性的问题。在有限的几天访问中,我感觉俄罗斯作家的文学处境并非很好。俄罗斯独联体作家协会,并不是像中国作协一样的国家机构。它原来非常宏阔的院子,因为经济原因已经出租成为酒吧,只保留了主楼中的一层。商业化对于俄罗斯文学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在一场座谈会后,有位儿童文学作家找到我,问我能不能“把她的著作介绍给中国读者”。她说,虽然儿童文学在俄图书市场中有相对稳定的销量,但是由于市场萎缩、盗版频发等原因,她需要不断地去推销自己的作品。现在许多俄罗斯作家为作品被盗版而苦恼,却无可奈何。俄罗斯独联体作家协会在打击盗版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正在努力帮作家们维权。

  阅读对于俄罗斯人的生活是相当重要的

  中国青年报:你认为中俄文学面临哪些共同的问题?

  徐虹:在中国驻俄罗斯使馆文化处主办的近50位中俄作家、诗人、文学刊物编辑、读者参与的座谈会上,我们在交流中发现,中俄文学面临很多相似的困境和挑战,比如,阅读网络化、市场化对读者的分流,纯文学的影像化和庸俗化,消费主义对社会文化的影响等。中国评论家曾把写作分成两种。一种是为文学史写作,另一种是为市场写作。我觉得这也契合俄罗斯文学的现状。俄罗斯作家也存在着同样多元的文化生态。

  中国青年报:俄罗斯作家在网络上活跃吗?他们怎么看待自己在当下的使命和责任?

  徐虹:我们此行的翻译之一、俄罗斯高尔基国立文学院大四留学生何新,从少年时代就随母亲从中国到了俄罗斯。在她看来,俄罗斯作家并不是网上的活跃群体。不过,较年轻的写作者会将作品分享在网上。对他们来讲,这是一个更好的对外窗口。她认为,俄罗斯作家对使命的认识是极为深刻的,因为他们向来被称为“人民心灵的工程师”,所以无论写作还是翻译,每一位文学创作家都自觉担任着对他人“心灵”影响的责任。当代俄罗斯作家的使命,是让年轻一代“电脑孩儿”学习阅读并爱上阅读,因为阅读可以帮助人形成独立思维与健全人格。

  中国青年报:文学在俄罗斯普通人尤其是青年的生活中重要吗?

  徐虹:我们参观了2013年莫斯科书展。据俄罗斯出版协会莫斯科、圣彼得堡区域的两位经理介绍,以前俄罗斯家庭藏书是全世界最多的,现在藏书在500本以上的家庭占比已经非常低了。俄罗斯年轻人倾向于网络阅读,对于读经典不像以前那么热衷。俄罗斯出版调查报告似乎已经较长时间没有公布。少儿类图书阅读者较多,而文学类书籍则市场低迷。

  何新告诉我,俄罗斯不同年龄的人对阅读的态度截然不同,越来越多的俄罗斯青年用影像取代书籍。不过总体来看,阅读对于俄罗斯人的生活仍相当重要。在地铁上,她经常看到年轻人拿着电子阅读器看书,中年人则捧着纸质书认真读。除了中学文学课要求的经典作品之外,俄罗斯年轻人爱看类似于《哈利·波特》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还有侦探、悬疑类等读物。

  我们应邀出席了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涅米洛维奇·丹钦科剧院举办的俄罗斯年度图书奖颁奖典礼。场下全是普通群众,他们看一场图书颁奖也像去看演出一样郑重其事,穿着华丽。颁奖形式本身也是非常艺术化的——深浅颜色不一的光影作为书籍背景,六七个年轻人以手臂上的荧光,造型出奖杯、手掌、笑脸等各种形状。其间不断有掌声和笑声。相比之下,我们国内的图书颁奖似乎都是业内的活动。大众化的、如艺术演出般的图书颁奖仪式很少见。

  “我们想知道中国人在想什么和他们的困扰是什么”

  中国青年报:俄罗斯作家关注中国文学和中国的哪些问题?

  徐虹:俄罗斯各界,尤其是文化界非常渴望了解中国。在书展上,那位俄罗斯出版协会莫斯科区域的经理对我说,他们对于中国作家“能够反映当前现实”的作品,是非常欢迎的。因为,“我们想知道中国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爱什么、怕什么,他们晚上为什么睡不着觉,什么是他们真正内心的需求,他们的困扰是什么。”基于他对于俄罗斯图书市场的了解,他的话应该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在俄罗斯东方研究中心及俄罗斯文学图书馆与翻译学院,俄罗斯汉学家与翻译家对中国作家的当前创作表示出浓厚兴趣。在现代作家中,鲁迅是被他们提到最多的,其作品也是被翻译最多的。茅盾、老舍、叶圣陶、张天翼、巴金等作家的名字也常被提及。他们了解的当代作家有莫言、余华、王安忆、王蒙、刘心武、韩少功等。

  圣彼得堡大学东方语系教授、孔子学院的俄方院长罗流沙说,对于那些反映中国民俗、风情的民族化的内容,俄方翻译家较为关注。他提到一部中篇小说《杀狗》,认为其中有残忍和血腥的情节,也许会误导世界对于当今中国和中国人的看法,虽然这本书的艺术性还不错,但翻译前仍被截留了下来。从这点可以看出,一些俄罗斯知识分子在热爱中国文化的同时,甚至自觉地成为中国形象的守护者。

  中国青年报:俄罗斯文学对中国当前文学的发展有什么启示?

  徐虹:在与圣彼得堡大学东方语系师生交流时,翻译过《丰乳肥臀》的俄罗斯著名翻译家叶果夫,提给中国作家的问题,令我印象深刻。他问:中国当代文学是否自觉具有哲学意味,还是仅仅叙述一个故事、一段传奇?中国当代儿童文学中是充满人文理念还是掺杂功利性的部分?这些问题都是很值得思考的。哲学本是文学的题中应有之意。抛开文学的形式与内容,其内在必然有一个形而上的存在来关照。俄罗斯作家自觉地看重文学所表达的灵魂深处的东西,尤其在当下精神价值观念处于兵荒马乱之时,仍追索和守候这种精神层面的意义,可见他们对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经典的文化传承没有中断——这是否就是对当下中国文学的启示呢?

  中国青年报:在中俄作家的当面交流中,双方都有什么建议?

  徐虹:中俄文学交流目前正处于良好时期,中俄作家都非常渴望交流与合作。记得中俄文化研究会会长刘文飞曾撰文说,现在中国翻译俄罗斯的作品每年近100种,但是70%~80%都是经典重译或者再版。对俄罗斯当代作家的作品翻译不足。不过,我国仍以各种形式向中国读者推荐俄罗斯作家。比如,人民文学出版社每年有外国文学评奖,其中就有俄罗斯作家获奖。另如写作《百事一代》的佩列文,就是在中国已有一定知名度的俄罗斯当代作家。

  现在俄罗斯翻译出版了莫言的《酒国》、《丰乳肥臀》等作品,不过大多数俄罗斯读者对中国当代的文学作品知之甚少。在莫斯科书展上,我们看到中国出版社较少,社科、文学类的书籍也较少,倒是有较多的少儿类书籍参展。中俄作家期待不断加强文学作品的翻译、出版、阅读等方面的多种合作,而这样的交流活动也恰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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