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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阅报栏(资料图片)
要知一国的人民智愚,但看他的报馆多少,报馆愈多,民愈智,国亦愈强。
■李冠南
报馆的启蒙责任
对于京城百姓而言,庚子事变的枪声刺耳异常。在八国联军带来的痛苦和屈辱中,强烈的民族危机意识诞生了。这种情形下,中国的强盛与开启民智画上了等号,开启民智一下子变成文人知识分子的迫切使命。
一位15岁的《京话日报》读者说,“中国不兴,全由民智不开,民智不开,全由民气不通”。“要大家明白维新,非开民智不可,要求民智大开,非教育普及不可”,“要知一国的人民智愚,但看他的报馆多少,报馆愈多,民愈智,国亦愈强”(《说维新》,《京话日报》1905年10月27日),从而报纸与国家的强盛画上了等号,报馆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启蒙责任。
然而形势不容乐观。据统计,全国百余种报纸在京城发行的不到10种,销量不过2000份,而京城至少有100万人。著名报人彭翼仲分析原因,一是文理太深,二是价钱高,决计用白话做报,“但能识几个字的人,都看得下去,就是不识字,叫人念一念也听得明白。并且赔本贱卖,每张只收三个当十大钱(外埠加邮费),可以天天零买,这三个大钱,譬如买了一块糖,吃了一根纸烟,便可买这张报,看过一遍,能知道许多事情”(《作京话日报的意思》,《京话日报》1904年8月16日)。
文明普及之本
1904年8月16日《京话日报》创刊,深受欢迎,“担夫走卒居然有坐阶石读报者”。它对北方各省尤其是京津两地影响非常大,成为北京第一家销量过万份的报纸。《京话日报》开风气先导。据《大公报》1905年的统计,此后标名为白话、俗话的报刊就有20种,还有一些报刊开辟了白话专栏。报人们对白话报的认识也逐渐提升到中国文明进步、启蒙救国的高度,“白话报者,文明普及之本也。白话报推行既广,则中国文明之进步,固可推矣。中国文明愈进步, 则白话报前途之发达”(《论白话报与中国前途之关系》,《警钟日报》1904年4月26日)。
一些人发现了白话报纸在读者群覆盖层面上的缺陷,尤其是在不识字者中间占很大比重的妇女和儿童。于是,画报应运而生。“现在有个最有意思,极有趣的良品,不但瞧着容易懂,而且还能活泼心思,是什么呢?就是画报。画报的益处比白话报还大。白话报只能看文,画报还能会意。并且不认识字的人,瞧着也能明白,久而久之,自然明白时局。”(《北京白话画图日报》1908年10月26日)
画报用白话行文,以开通民智为宗旨目标,主要读者群拟想为妇女和儿童,当然也包括其他不识字的人群。“现在北京城,虽说不开通哇,说起开通来,一半是白话报的力量,一半是画报的力量。因中国妇孺不识字的居多,故画报为开通妇孺而设。”(浙西倦游人《说画报的宗旨》,《浅说日日新闻画报》1909年4月16日)
《燕都时事画报》在创办初期,曾以女性读者投稿方式,历数画报对于家庭教育的好处:“文话报词调高,白话报论说长,都非我们女流一时可能懂得,惟独画报既有图儿,可以看热闹,又有字句,可以明白图的事情,一边做着活计,同姊妹们闲谈一边看着报,评论报上的事,谁好谁歹,不过凭个公理,天天评论评论,功夫常了,不免的就培养道徳啦,何况又能广见闻呢。”(《燕都时事画报》1909年8月6日)
读者群体的培养
报纸的出现,要有人读才能达到预设的目的,需要培养读者群,使一般民众养成看报的习惯,但在当时一般人温饱还自顾不暇,自购报纸无疑是一种奢侈,阅读的风气不开,即使看报的好处再多,价格再便宜,人们总是不肯买的。于是就出现了贴报、阅报社和讲报等形式。
阅报社是有识之士在各地设立的阅报组织,个人出资或集体订购多种报纸供民众阅览。彭翼仲说:“南几省的报章,很有了几十种,一个人都要买来看,一年的报价,可也不轻……大家捐些钱,租了一处房子,把各种的报,拣取紧的买了来请人随便看,预备茶水,不取分文。”据统计,1905年7月底,北京有十几处阅报社。1906年6月27日,《大公报》刊登了《京师阅报社调查表》,列出京城26处阅报社(处)。发起人有汉人、旗人,有官员、平民,还有僧人,社会很多阶层都参与到了阅报社的创办工作中。
阅报社多在室内,或利用寺庙、茶馆、会馆,或单租房屋,但维护成本较高。当时也出现了不少室外街头的阅报牌的形式。第一处在京城街上贴报的,是松俊三、文哲臣、刘瀛东、马稚松等人,制造木牌,沿街贴报。
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内麻刀胡同东口,有一个绅士马君维,设置了一个木牌,上面贴《京话日报》,供民众阅读。还有更为省钱的办法,直接将报纸贴在户外墙上,一时响应的人很多,涉及社会阶层更为普遍,惠及面更为广泛。
花市北小市口协和烟铺的何掌柜,感觉到了读报的好处,每遇熟人来买东西,必劝人看报。想约几个人立一处阅报社,但苦于无钱,想了个办法,把看完了的报贴在门前,任人观看。
讲报,就是在茶馆或公共场所,有人讲读报纸。与说书有些相似,甚或当时有人建议,直接招揽说评书的来讲报,会更精彩。“讲报就是演说报,手指口画,当面苦劝,这个力量,比贴报感化的快,比阅报处感化的更快,因此之上,京城各阅报处,可就都要添上讲报了。”(《山西白话演说报的祝词》,《京话日报》1905年7月23日)
《大公报》记载了一个小故事,医生卜广海在东四六条口的会友堂药铺行医多年,药铺旁有一间房子,本来一直租给人开茶馆说书。有一天,这位医师走在街上,看到墙上贴着《京话日报》,一时心有所感,认为说书远不如说报有益,决定把茶馆改为讲报处。
当时北京城有个很有名的小人物,自称“醉郭”,他衣衫褴褛,专往天桥、庙会这些热闹的地方去,把报纸上的内容用老百姓能听懂的语言宣讲出来,名气很大,连天津商会都登报访请。
20世纪初,有识之士创办白话报、编辑画报、设立阅报处等一系列行为,目的是开启民智,促进下层社会智识程度的提高,为社会风气的变化,乃至时代的变革起了铺路作用。(作者系首都图书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