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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鹰的书房一隅
王小鹰:我就考虑我自己太不适合当律师了,因为写作者的感情都很冲动。我在法庭上,人家骂我们的时候,我说赵老师你为什么不反驳?赵老师很冷静地说,这个问题跟我们本案没有关系,我们不用反驳。我最讨厌的是办民事案,离婚案啊,遗产争夺案啊,里面的是非,讲不清楚的,我老是觉得对方也有道理,老不忍心去反驳对方。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去帮对方了,这怎么行?因为律师必须要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哪怕你知道自己的当事人是错的。所以后来我就跟赵老师说,我真的老不适合当律师的,你还是放我回去写文章去吧。
我写了9个月就写好了《你为谁辩护》,50万字,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那时候年轻,一天能写上万字,现在写不动了,每天写两千字累死了,也开不动夜车了,白天工作,晚上到八九点一定要睡觉。
记者:您是那个年代的美女作家,如果是现在,肯定会非常火了。
王小鹰:现在的美女作家会火得一塌糊涂,但是我觉得,幸亏我们那时没流行美女作家,我这人其实很内向,要不是当作家经常出去作报告,我是不大会说话的。每次上海作协组织作家与外国作家对话,我就觉得自己很怯。我自从在家照顾妈妈以后,我就不出国,外地笔会不去,就宅了。我对外面的世界不大了解,国际上文学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也不大清楚,我很落伍。我也不寄望我的小说能被别人接受,我总觉得我是走不进这个时代的人。
我的审美情趣与现代派“不和榫”
记者:哪位作家对您的影响比较大?或者说,能否谈谈您在写作这方面的“师承”?
王小鹰: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很迷恋川端康成。我写过一篇创作谈,《从川端康成到托尔斯泰》。我国外作家的书看得少,我其实知识面很窄,很闭塞。我看世界名著是从农场回到上海以后,1974年,爸爸妈妈有一位老战友,他在上海第二医学院当党委书记,军人还是蛮爽快的,不管什么走资派不走资派,老战友就是老战友,他晓得我喜欢文学,每次来我家,都偷偷给我带图书馆里的所谓“禁书”。那些十八十九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都是他带给我的。我那时候在机电设计院工作,领导要我学技术,平时我就装作看脉冲电路这方面的书,抽屉里放一本小说。我记得很清楚,一两天就看完一本很厚的名著。我特别喜欢雨果和托尔斯泰,雨果的作品特别仁爱,这很契合我的心。
记者:上世纪80年代先锋文学势头最猛的时候,您作为一位现实主义作家觉得失落吗?
王小鹰:我不喜欢先锋,我一点也不先锋。
记者:那时候您觉得自己落后吗?
王小鹰:我因为落后惯了,我从中学就落后,我家和我的中学一墙之隔,我们同学都来我家贴大字报,我自己报名去黄山茶林插队,因为我不想跟同学在一起。我是落后惯了的人,当了作家再落后也不要紧。那时的文学潮流,从寻根文学到知青文学,我都没写过,只写过中短篇,其实我可以写很多,我的经历也很曲折。先锋文学流行的时候我也在写小说,只是不大出名,我一直在写我想写的东西。卡夫卡、毕加索,我就是不喜欢。不是他们不好,是我自己的审美情趣和他们“不和榫”。别人请我去听交响乐,给我的票子我从来都是送人的,我不喜欢我会打瞌睡的。我自己就觉得我很浅薄。
记者:您一直浸淫在古典文学、传统文化的氛围里面,其实应该写一部类似《红楼梦》的作品。
王小鹰:作家还是应该写自己的生活吧。其实我的《长街行》有点类似那种感觉,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跟当年大观园里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如果简单模仿,肯定不行。就像《甄嬛传》,很古典的语言,但是我觉得以前的宫廷其实不是这样子。其实一个写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灵的独立。
记者:您写作的题材还是非常宽泛的。
王小鹰:他们说我题材太宽泛了。《长街行》写的是“下只角”的事情,女主角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家一个老阿姨的女儿。改革开放一开始,做生意的、下海的都是文化知识不大高的“棚户区”的孩子。他们不怕失去什么,而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要瞻前顾后。现在城区改造,“棚户区”都变成高档楼盘了,老早的“上只角”里头却住进来很多“棚户区”的孩子。我想写出一种由城区的变化而引起的市民阶层心理的变化。我写《丹青引》也是虚构了一个画派,阐述了我对艺术的看法。我上世纪90年代正式拜了黄宾虹的弟子王康乐,跟他学画。我是入室弟子。我想小说里的故事不一定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但它要来源于生活,生活时时塑造着我们的性格,指引着我们的笔尖。
王小鹰口述
其实我是不喜欢当作家的
我从小就我行我素,小时候同学都去学雷锋,我就喜欢自己去看越剧,看才子佳人,所以一直入不了团。妈妈骂我,把我听越剧的无线电(收音机)摔掉。但我就是喜欢越剧,看越剧边看边哭,我妈说你怎么了?我也讲不出来,现在想起来就是艺术打动人,是艺术的感染力。我想去考越剧团,但没考成。
现在我和很多戏曲演员都是好朋友,你知道唱越剧的王文娟老师吗,跟我是好朋友唉,很要好的。她是我小学五年级开始心里的偶像啊!她想叫我帮她写自传,我跟她说,你的原稿给我看看。那个原稿写在格子纸上,我看了之后说,王老师我不敢给你写了,你写得太好了。她写得太接地气了,从小时候怎么学戏,怎么对付流氓开始,这种东西你要叫我们这种人写是写不好的。后来我给这个自传的结构稍微调整了一下,又在最后写了一篇一万多字王文娟老师的艺术评传。
我是上世纪80年代开始看昆曲的。有一位老作家叫秦瘦鸥,写《秋海棠》的,他家离我们家很近,他来找我,说你写小说的怎么可以不看昆曲?我说,昆曲比越剧好看吗?他说不一样的,昆曲是百戏之王,六百多年的历史,昆曲的文学脚本更文学化,你必须看。我看的第一个戏是蔡正仁和张静娴两个人演的《铁冠图》,反正张静娴老师唱得太好听了。现在凡是有新的昆曲上演我都要去看。那时候为了写《假面吟》,走台步、甩水袖我都不懂,出场门、下场门我也不知道,没有亲身体验蛮难写的。我就去跟一个很年轻的昆曲老师学昆曲,这个小朋友很厉害,长得老漂亮了,特别有气质。她是中学老师,自己办昆曲传习所。
我学古琴也学了六七年,每天要练一个小时古琴。我小学五年级看《红楼梦》,看到林黛玉弹古琴,就特别喜欢。前些年我们家后面开了个古琴馆,我赶紧去学,花了好几本书的稿费买了古琴。古琴馆有一百多个学生,就我年纪最大。现在古琴也变成时尚了,小白领大学生来学古琴的很多嘞!我的古琴老师是同济大学建筑系毕业的,一个女孩子,秀气得不得了。她本来已经工作了,因为对古琴的喜爱,辞职自己开了家古琴馆,很厉害吧?我就叫她老师,她弹得很好,她是龚一老师的学生。
古琴蛮难的,不是弹的技巧难,是背后的文化太艰深了,每一首曲子背后承载的中国传统文化太丰富了,每首曲子都有故事。昆曲社和古琴馆的老师,都是可以当我女儿甚至可以当我孙女的小朋友,我们都是忘年交,和她们在一起很开心。
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当作家的,我喜欢唱戏,或者当画家。我父亲是画家出身,上海新华艺专毕业,专门刻木刻的。我老是觉得,我们当代的作家,在境界上好像比不上以前的作家。是不是太物质主义、太娱乐化了?我也画国画,国画有优品、神品、意品的分别,古代文人的精神世界比我们现代人丰富得多,他们为家为国的各种抱负,也比我们现在要大。古代文人也相轻,但他们也经常在一起唱和雅集。我们现在的文人,为个人,为钱为名,比较多。他们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心灵的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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