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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报记者/纪松东 商 越 摄/本报记者/万 重
“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陈列馆”中的邓世昌雕塑。
1986年打捞出水的“济远”舰的双主炮，有效射程5000米。
女儿给王洪清梳头。
1894年9月17日，中日战舰在大鹿岛西南2至20海里的海面上开战，此战中国损失战舰5艘，“致远”舰管带邓世昌殉国。光绪皇帝闻讯，垂泪撰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3月中旬，春寒料峭。记者一行搭乘渔船登临位于丹东东港大孤山南19海里的大鹿岛。这是一个四面环海的渔村，面积6.6平方公里，是我国黄海海域最北端第一大岛，因形状像一只卧在海中的梅花鹿而得名。邓世昌墓就坐落在大鹿岛东山坡上，在苍松翠柏间面海而立。提起当年那场战争，岛上的村民都曾从祖辈、父辈口中听说很多故事。
目睹海战救活俩水兵
“当年我爷爷李玉仁14岁，那天上午，看到好几艘中国舰船停在大鹿岛附近海面上。”今年67岁的大鹿岛村村民李放先告诉记者，爷爷在世时，经常给他讲起这段历史：中午时分，中国舰船上士兵正准备吃饭，突然闯过来十几艘日本舰船，然后双方就展开激战，霎时间炮火连天、蔽天盖日。许多村民爬上山坡，焦急地望着硝烟弥漫、水柱高溅的战场，盼望中国军队能打大胜仗。
据资料记载，1894年（清光绪二十年）9月17日上午，海军提督丁汝昌率北洋水师18艘舰船 （军舰10艘，附属舰8艘）运送增援朝鲜的陆军抵达大东沟（今东港市）后，准备向旅顺口基地返航。不料日军截获中方电报，摸清了清军舰队情况，集结12艘舰船在大东沟附近设伏。最初，清军发现一支悬挂着美国国旗的舰队疾驶而来，行到近前，突然变换成日本国旗，并以“一字形横队”冲过来，北洋水师仓促迎战，于是，清朝最大的一场海战在黄海海域爆发了。
东港市地方志办公室原主任、东沟县志主编许敬文告诉记者， 12时50分，中日黄海大海战正式打响。北洋海军列“双翼雁行阵”迎战日本海军的“一字形横队”。激战中，“致远”舰弹尽负伤，舰船冒起浓烟烈火，管带邓世昌鼓励将士们说：“我辈从公卫国，早置生命于度外，今有死而已，奚纷乱为？”邓世昌毅然下令，舰船全速撞向“吉野”号，日本官兵见状大惊失色，集中炮火向其射击，“致远”舰不幸被鱼雷击中沉没，邓世昌牺牲。
黄海海战历时5个多小时，其规模之大，时间之长，为近代世界海战史上所罕见。日本舰队 “松岛”（旗舰）、“吉野”、“比睿”、“赤城”、“扶桑”、“西京丸”6舰受重创，伤亡300余人，“赤城”号舰长坂元八太郎被炸死。北洋舰队损失 “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甲”5舰，死伤官兵700余人。 “致远”、“经远”等4艘战舰也永远沉没于大鹿岛西南海底。
“海战从中午打到傍晚，挂日本旗的军舰先跑了。战斗结束后，有100多具尸体漂到了大鹿岛上。 ”65岁的大鹿岛村民于开臣告诉记者，当时老一辈村民见到这些穿着北洋水师军装的官兵遗体，万分悲痛，他们将这些官兵遗体掩埋在山坡上。今天岛上的“甲午海战无名将士墓”碑，就是为缅怀这些英勇战死的英烈而建。 68岁的村民李生宽听父辈讲述，漂上来的人中还有两名生还的士兵，靠着一块木板游到岸边，村民立即将他们抬回了家。经询问才得知，一个是“扬威”舰的伙夫邵火灵，一个是“超勇”舰管账的姓黄。邵火灵扒着救生船板上岸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把琵琶。而救他的那块船板被村民做成了门槛，现在早已无迹可寻。两个人在岛上住了20多天，帮岛上居民盖房子挖地基，换点口粮，最后离岛走了。
拆卸沉船“水鬼”捞舰牌
几位老村民告诉记者，1937年，日本人再次入侵大鹿岛，开始打捞那4艘沉舰上的火炮、航海仪器、钢材等金属。他们把捞上来的东西先运到大连，再运回日本，然后制成枪炮再来屠杀中国人民。 1937年、1938年，历经两次狂拆，除了冬天和刮风下雨等恶劣天气外，日本拆卸船几乎每天都要出海打捞，当时岛上岸边的钢铁堆积如山。
经许敬文多年考证证实，1938年4月，日方共派出两艘拆卸船，一艘叫“安德丸”，另一艘叫“神甫丸”，同时还派出两艘小船跟班作业，跟船作业的有两名水鬼（潜水员），一个是日本人，另一个是庄河人，叫王绪年，此人被当地渔民称为“王把头”。这两个潜水员下水后，需要把沉舰上的枪炮、子弹、弹夹等武器装备用钢丝绳捆好吊上来，再将炸药带下去，把引线带出水面通电引爆。引爆后，再下水将炸下来的钢板、铜管、铅等金属打捞上来。
1938年，23岁的村民李桂彬受雇参加了日本人组织的拆卸致远舰工程，在一艘拆卸船上当 “二车”（相当于现在的副轮机长），主要工作就是给潜水员加压打气。据他生前向许敬文回忆称，“致远舰”是进口的新船，长近80米，宽11米多，这等规模的战舰，就是现在看也是一个庞然大物。当时日本人已经将“致远”沉舰拆了两层，余下部分因为埋在沙中太深，无法作业，只好作罢。该舰有两个巨大的铜螺旋桨，特别重，一艘船没能吊起来，后来又加了一艘，才勉强吊起一个，另一个无论如何也吊不上来。有一天，他亲眼看到潜水员王绪年把致远舰的舰牌子打捞上来，他仔细看了看：舰牌是铜制的，椭圆形，直径有一尺多，虽然生了锈，但上边铸刻的“致远”二字还很清楚。
炸塌舵舱背出“邓大人”
有一次，王绪年出海回来，在岛上商号买东西，不慎将钱包落在柜台上，里面有200元钱和一本护照。当地渔民于永灵看到，便捡起来追上他还给他。王绪年很是感激，两人于是成了忘年交。王绪年给时年17岁的于永灵讲了很多关于沉船的轶事。据于永灵生前回忆，王绪年说原来是两个潜水员干活，有一次，那个日本潜水员下水不久就急速浮出水面，说甲板上有许多生物随水摇晃，煞是可怕。船上的日本工头不相信，又把他撵了下去。可是这次，那个潜水员就再也没上来，憋死在沉船上了。后来岛上人都传说，那个日本潜水员被甲午英灵所灭。这样，王绪年就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王绪年潜水作业，虽然没见到日本潜水员说的情况，但是也遇到一次心悸的场景。有一次，他刚潜到沉船上，忽然发现有一只巨大的乌鱼卧在甲板上，大约有水缸那么粗，眼睛像两盏灯一样亮。发觉有动静，乌鱼喷出一股墨汁，王绪年眼前顿时一黑，他急忙浮出海面，待了一个小时后才敢下去。
过了不久，王绪年水下拆船时，发现在“致远”舰封闭的指挥舱内，有一具完整的人体遗骨，穿着官服，端坐在一把雕龙椅上。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把这副遗骨打捞上来，而且实施爆破时，舱门被震开，遗骨被震塌。说来也怪，第二天，王绪年就病倒了，浑身疼得起不来炕。病痛中，王绪年对“二车”李桂彬说，这副遗骨恐怕就是邓大人的了，我每天给日本人效力，搅得邓大人不得安宁，邓大人肯定怪罪我了。等我病好了以后，一定要把他老人家请上来，好好地安葬。
几天以后，王绪年的病刚刚见好，就再次下水，用口袋将这副遗骨背了上来，并与岛上的渔民李桂仁、于永灵、李桂彬一起，将遗骨装进特制的小棺材，抬到岛上东口哑巴茔山腰处下葬。安葬仪式颇为隆重，摆了香案，供了馒头，岛上有100多人前去凭吊。
至今，这具尸骨的身份虽然没有得到考证，但是120年来，岛上的居民一直把他当做民族英雄邓世昌的遗骨，每年的春节、清明节、中元节，村民们都去坟前祭奠英烈。1988年，大鹿岛人把这座墓迁到了大鹿岛东山北坡，修葺一新。 1995年，大鹿岛被国家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和丹东市政府命名为爱国主义和国防教育基地。
万人瞻仰祭“爱国情怀”
在大鹿岛村委会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记者一行来到大鹿岛东山北坡的邓世昌墓前。苍松掩映下，墓后照壁上“甲午英烈永垂不朽”几个遒劲的大字特别显眼。
这座邓世昌墓中，埋葬的到底是不是邓世昌呢？记者采访时，岛上村干部、居民都一致认为：以邓世昌治军之严，一般的将士是不能进入驾驶舱的，从那里打捞上来的遗骨很可能就是邓世昌。而且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无论中国还是世界各国，船长誓与船只共存亡，已经成为一种职业操守和行业惯例。更何况“水鬼”王绪年打捞遗骨之时，看到遗骨还“穿着”官服，而且官服因为被海水一直淹着，当时并没有腐坏，也被王绪年、李桂彬等同遗骨一同埋葬。 1988年当地政府在移坟之时，发现衣服已经腐烂，掉出两枚铜扣，但现在已没有人知道铜扣的下落。
据东港市史志办专家陶作成查阅《安东县志·兵事卷》记载：海战激烈之时，“开花子弹如雨……敌忽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丁汝昌率领的旗舰），尚未驶到，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即将来船攻沉。日船以鱼雷轰击致远，旋亦沉没。管带邓世昌、大副陈金揆同时落水。 ”
陶作成认为，据清代有关史料及《安东县志》记载，船身倾斜时邓世昌落海，大副陈金揆把救生圈递给邓大人，邓世昌拒不接受，并说：“阖船俱殁，义不独生。 ”邓世昌的爱犬“太阳”始终与他寸步不离，义犬“太阳”叼住主人的肩膀要救他出水，但邓大人却抱着“太阳”沉入水中殉国。所以，邓世昌的遗骨不大可能在沉船上，因此，1938年打捞上来的邓世昌遗骨一说并不科学。
地方志专家许敬文则认为，邓世昌殉国时年仅45岁，有三儿五女，如今在广州也有后代。如果要准确探知真伪，可以取邓世昌后代的DNA样本，与墓中人比对，即可水落石出。
不过，岛上村民认为，无论墓中人是邓世昌本人，还是战舰上其他将士，这都不重要。正如一位游客对记者所说，我们来此墓瞻仰、拜祭的，不一定是邓世昌，而是其所代表的甲午英烈们拼死搏斗、为中华民族捐躯的精神。
大鹿岛如今已经成为富裕村。 去年，全村人均收入达到1.8万元。
在101岁老人王洪清家里，74岁的女儿于永花正给母亲梳头。王洪清老人讲，村里给老年人按月发放生活费和物品，村里还规定，给考上大学的新生每人发奖学金2万元，此外还有重大疾病患者救助制度，村民患重大疾病，享受救助，金额按“新农合”报销总额的25%计算。岛上居民的日子真是蒸蒸日上，远非120年前那个清政府统治下的渔民生活所能比。王洪清老人说：“还是共产党领导的政府好。 ”
黄海海战后，日本陆军第一军跨过鸭绿江侵犯安东（今丹东），迅速占领虎山，不料，却在宽甸遭到民团伏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