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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毛中“干一场”
司徒兴华是2003年的毛中毕业生。在他离开后的11年间,他的母校已经演绎成一个高考神话——每年上万人参加高考,“本科上线率高得惊人”,达到八成以上。
李军辉的毛中时光正要步入高三。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这个17岁的合肥男孩先是转到六安市的一所重点中学苦读,又在高一年级的下学期,决定到传说中炼狱般的毛中“干一场”,借着高考的跳板,拼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当那个被加重音的“干”字,从安徽人口中发出,浓重的色彩,准确地表达了众多学生和家长赴考的决心。他们从省内外的四面八方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从金钱到时间,全部倾囊付出。
司徒兴华至今记得10年前的那一幕——父亲花了1万元,让他进入毛坦厂中学借读,就连上课的座椅都是自己买的。第二天早晨5时30分,从一曲《小城故事多》开始,一阵急促过一阵的音乐广播响彻校园,住校生迅速起床,紧张的一天就此开始。
在司徒兴华求学的年代,午饭自己蒸,用水自己打,衣服自己洗。夏天热,还是平房的教室里没有空调,全身被汗湿透;冬天冷,阴森潮湿又没有暖气,冻得人牙齿都在打架。
这样艰苦的生活,今天的李军辉已经无从体验。如今的毛中,教室里安装了空调,食堂提供热腾腾的饭菜,就连操场的跑道也铺上了塑胶,尽管很少被允许去那里玩上一会儿。
一座竣工两年的“补习中心”砖红色教学大楼里,专供补习生使用的50多个教室里,被挤得满满当当。上百名学生的大班,老师必须要用扩音器上课。早年盖起的教学楼,拥挤的教室里,不到半米宽的桌椅,让学生之间彼此紧挨。
在这个文气的省城少年的学习作息时间表中,节奏与10年前似乎毫无二致。“中午只有30分钟的时间,不赶紧跑下午就要迟到。”李军辉的时间是这样掐算的——下课铃响,从5楼的教室飞奔下楼,尽快赶回学校附近的出租房,吃饭,再以同样的速度赶回学校。一来一往大致需要25分钟,留给吃饭的时间被精确到5分钟。
幸运的是,李军辉的四姨退休后主动提出陪读,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出租房里为孩子备饭。掐算着孩子快回来了,她就赶紧把饭菜准备好。“最后一年了,越来越关键,后勤必须要保障好。”这样的生活,一直要持续到高考前的最后一天。
匆匆扒拉几口饭,李军辉必须马上赶回教室,因为“迟到了老师要弄你的”。刚来毛中时,李军辉第一次迟到,在全班近百人面前被班主任体罚,还要写悔过书,“感觉到脸上没光”。于是,那次迟到也成了李军辉的最后一次。
曾经,有同学因为迟到,被老师惩罚,“屁股都被打裂了”。目睹这样的场景,李军辉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来这里就是为了提升高考成绩,老师严格要求都是为了我们好呀。”
应试教育的题海战术,严苛甚至变态的纪律管制,这便是毛坦厂中学创造高考神话的两个秘诀,并且赢得了家长们的高度认同。在李军辉的母亲李敏看来,无论外界如何评价毛中的教育方式,儿子的变化简直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收获”。
“以前他回家了就自己在屋子里打电脑游戏,学习上不自觉。现在,电话里经常说学校里的事情,自己学习也非常主动了。”李敏这样评价自己的儿子。尽管,在这个母亲的账本上,一年半的毛中就读,这个普通工薪层家庭已经为此额外花费了4.5万元,但这一切只要能换回考上大学的结果,都是值得的。
离开毛中11年后,司徒兴华现在是一家著名汽车厂家安徽片区的经理。他始终觉得,毛中的那一段时光,那么艰苦的生活,那么艰苦的学习,恰恰给了自己足够的自信——“人生路上,还有什么吃不了的苦,扛不住的压力?”
即将升入高三的李军辉,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4个小时。男孩说,早上闹钟一响,自己马上就能起床。课间时,班上的同学几乎分秒必争,只要趴下一秒就能入睡。不过,即便是这样争分夺秒的小憩,后来也被班主任禁止。“老师说,会影响下一堂课的质量。”
需要好好“干一场”的不止学生,还有或千上万的陪读家长。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来到小镇加入陪读大军。一天做好饭,是最重要的工作。孩子不在时,陪读的家长们百无聊赖,男人闲聊打牌,女人在一片空地上跳广场舞。更多来自农村家境不好的人,也会到制衣厂干临时工,或者受雇于哪个餐馆帮厨,补贴一下家计。
在高考这个唯一的目标前,无论是学生、老师、学校还是家长,都暂时收起了那个曾经的“我”,自我改造为一个远离所有生活欲望的“新我”,心甘情愿地跳进枯燥旋转的高考魔盘。
“孩子考上大学就好了。”这是家长在乏味单调的生活中,最大的动力。三年高中,或者一年复习。学生和家长们内心紧绷着的那个时间点,当然是高考。似乎进了大学后,人生就此可以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