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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双狮对立图案的玛瑙印章
彩绘牛头形“来通”杯
古希腊文明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极具传奇性。1871年,笃信《荷马史诗》的德国富商海因里希·施里曼按图索骥,坚信土耳其西北部达达尼尔海峡边的希萨尔雷克丘就是古希腊英雄们决战的特洛伊城所在地,并开始了执着的发掘。1873年,他终于在遗址底层发现了由16000多片金箔连缀成的“海伦的王冠”,并亲手戴在自己希腊妻子的头上。后来的科学考古发掘表明,这件王冠的时代为公元前2300年左右,比《荷马史诗》的时代早约1000年,但同时也确认该遗址的上层正是史诗中的特洛伊城遗迹。1876年至1884年,施里曼又相继发现了希腊英雄们的领袖阿伽门农的王国迈锡尼和“大城墙的梯林斯”,证明了《荷马史诗》在古希腊青铜时代晚期即迈锡尼文明时期(公元前1600年至公元前1050年)研究中的重要价值。此后,《荷马史诗》中提及的很多重要古希腊城邦被相继确认,但在史诗故事最初发生的地方——海伦被掳走的斯巴达地区,一直没有发现迈锡尼文明时期的重要遗址,这成为长期萦绕学术界的谜团。
2008年,希腊考古学家在斯巴达地区的瓦西列俄斯遗址发现了线形文字B泥板文书残块,记录有双头斧、短剑鞘等武器,以及三足花瓶(多为金质)、香水和外来纺织品等奢侈品。其中一片文书中登记的短剑鞘的数量至少有500件。这样的文书一般在王室建筑遗迹中才会出现,马上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2010年,希腊考古学会开始组织实施大规模考古项目,旨在发掘该遗址宫殿区,确定建筑遗迹的结构和功能,探索遗址的性质和地位,以及它与伯罗奔尼撒半岛和爱琴海地区等其他迈锡尼文明中心的交流。
瓦西列俄斯遗址位于斯巴达平原厄洛塔斯河东岸,面积为21万平方米,占据了好几个种有橄榄树的土丘,可以俯瞰斯巴达平原上其他迈锡尼时代的聚落。遗址北部为公元前17世纪的石棺墓地。中部为核心宫殿区,面积约3.5万平方米,主要建筑的年代为公元前14世纪。地磁勘探发现了5组石砌建筑遗迹,围绕一个宽阔的中心庭院分布。庭院边缘有首尾相接的狭长柱廊,由交替排列的方柱和圆柱构成。发掘主要集中在A、B和Δ三组建筑。
A组建筑已经被全面揭露,长约20米,宽约5米,由10个房间组成。建筑墙体由石块砌成,墙体内有空缺,原来应立有木柱。房间内出土遗物非常丰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与社会上层生活和仪式活动有关的物品,包括玛瑙和金属印章,奠酒礼中使用的双唇石瓶和彩绘牛头形“来通”杯,仪式用石锤,有装饰图案的金箔,古埃及风格的圣甲虫形石印和石雕像,还有绘制着精美图案的墙皮。房间A7可能是举行宴饮活动的场所,出土有大量动物骨骼、青铜容器、精致的石质和青铜箭头、象牙和陶俑等。动物骨骼中羊骨占73%,其次是猪骨和牛骨。房间A3中发现一个兵器窖藏,存放着12把青铜长剑和一些陶器。在庭院的西墙外,发现有一个“档案坑”,出土大量泥板文书。
考古学家对各类遗物进行了多学科研究,包括植物考古学研究、动物考古学研究、对壁画的红外光谱分析、对保存较完整的木质遗存的树木年轮学研究以及土壤微形态分析等等,以获得当时社会生活的各种信息。
目前的资料和研究成果表明,瓦西列俄斯遗址应是迈锡尼文明时期斯巴达地区的中心聚落。遗址的大型建筑组合和彩绘壁画具有典型的“宫殿”性质。有双狮对立图案的玛瑙印章、精美的金箔饰物、彩绘牛头形“来通”杯、线形文字B泥板文书也都是符合“王室”规格的重要遗物。壁画的风格、外来的纺织品以及古埃及风格的圣甲虫印章和雕像又显示了与周边地区社会上层的密切交流。很明显,该聚落已经成为当时斯巴达地区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荷马在《奥德赛》中将斯巴达描绘为一个多丘陵又有辽阔平原的国家,国王墨涅俄斯的宫殿壮丽辉煌;其中还有墨涅俄斯举行宴会的场景——客人们赶着绵羊,带来葡萄酒,在王宫的大厅内准备宴饮。这些记载与考古发现颇为吻合,让学者们相信,瓦西列俄斯遗址很可能就是《荷马史诗》中古斯巴达国的都城。
希腊的古典时代是“信古”的时代,人们认为《荷马史诗》记录的是希腊早期的一段信史。罗马人对《荷马史诗》的真实性也坚信不疑。但到了18、19世纪,“疑古”思潮盛行,史诗的真实性越来越受到怀疑,被看成是后人追述渲染的神话传奇,历史学家只将古希腊文明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认为在那之前根本没有史诗中的强盛城邦和英雄国王们。施里曼的执着工作开启了由单纯的疑古到文献和考古资料相结合重建希腊古史的“释古”时代。一系列重要考古发现使古希腊文明的研究者们日益认识到,《荷马史诗》这样的古史记载虽然充满神话和传奇,但绝非后代好事者的臆造,而是有着真实的历史背景。瓦西列俄斯遗址的发现就是古史新证的又一重要成果。(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