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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勇
什么是人才?
近日读《论语》,读到“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颇为困惑,这就是儒家认为的人才吗?孔子的学生子游(言偃)做了武城的地方官,孔子问他,发现人才了吗?子游说发现了一个,名叫澹台灭明,这个人做事直来直去,不走小道,没有公事,从不到我屋里来。澹台灭明也是孔子的学生,字子羽,人长得很丑,丑到孔子都不喜欢,认为这个人形象不佳,成不了大事,以至于他离开孔子到楚地,在南方形成儒家一个有影响的学派,其才干和品德传遍了各诸侯国。孔子后悔“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个让圣人都后悔看走眼的人才,原来是“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这难道是人才吗?不就是没有公事不往领导那里跑吗?这还不容易吗?再说,“失之子羽”,恐怕不仅因为子羽长得丑,大概也是因为和孔子没有私人交情吧。
乍读此段,确有些匪夷所思。不和领导谈私事就好吗?领导干部也有私交,谈点私事也是人之常情。和领导有了私交,办起事来自然更方便。不说办私事,就是公事私办也比公事公办效率高得多。而且,现实中,这样的干部往往被认为是能力强,仕途上也一路顺畅。如果一个干部不知道上级领导的家门在哪里,恐怕会遭人耻笑,说明你的活动能力不行。“公事公办”这个词都有点变味了,如果有事找领导,领导跟你说“这事咱公事公办吧”,恐怕现在听起来,多少有点令人发毛。
但再往下读,就发现《论语》说的有道理。《论语·子路》说:“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这话说得很明白,君子很容易在领导手下做事,却很难讨领导喜欢,君子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去取悦领导,让他去选拔使用人才的时候,他会因材使人。而小人正好相反,干工作干不好,但很会取悦领导,会哄得领导很开心,但等他提拔了,再用人时,会求全责备、百般刁难。
圣人就是圣人,看人看到骨头里。澹台灭明不会靠办私事取悦孔子,离开孔子到了楚地,没有半句怨言,仍然极力传播孔子的儒家文化,广收弟子,游说诸侯,名动公卿,传承了儒家事业,实践证明,这就是难得的人才。北宋的高俅,专门陪宋徽宗踢球,哄得宋徽宗很开心,被提拔成了主管军事的太尉,结果搞得军心不稳、民怨沸腾,让宋徽宗成了金国的阶下囚。现在四川雅安又出了个“女高俅”,一个血站的女工作人员,因为陪市委书记徐孟加打球,被破格提拔成了副处级领导干部,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才”除了哄领导开心还能干成什么好事。
其实,仔细一想,谁也会明白,谁真心愿意低声下气去给别人当“孙子”,那些“非公事,常至领导之室”的人,不过是先当“媳妇”,期望得到领导的赏识,尽快提拔成“婆婆”,再役使下边人像自己一样的“媳妇”而已。历史也罢,现实也好,历来不乏像澹台灭明一样刚正不阿的人。直道而行是人的本色,只不过缺少像子游一样能把不到自己办公室办私事的人看做是人才的领导。“大人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尊重领导没有错,但不能搞成庸俗的私人依附关系,更不能媚上欺下。
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有感情,但不能让这种私人感情影响正常的工作,尤其是影响对人才的判断。毛泽东同志1938年在延安时指出:“共产党员在政府工作中,应该是十分廉洁、不用私人、多做工作、少取报酬的模范。”
习近平总书记说:“让好干部真正受尊重、受重用,让那些阿谀逢迎、弄虚作假、不干实事、会跑会要的干部真正没市场、受惩戒”,“用一贤人则群贤毕至,见贤思齐就蔚然成风。选什么人就是风向标,就有什么样的干部作风,乃至就有什么样的党风。”这就是任人唯贤的人才观。